七月女贞花正开 马成桂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浅灰的窗帘探出好奇的脑袋觊觎我慵懒的睡姿时,楼下早餐馆里的喧嚣声似一条条不停伸长身体的蔓藤,顺着楼房的墙壁爬上阳台,然后,又钻入我的耳中。
推开蓝色玻璃阳台,一抹惬意的微风携着淡淡的馨香迎面扑来,芬芳馥郁。寻香而望,是阳台前那一株枝繁叶茂的女贞飘出的花香。每年的七月份是女贞花盛开的季节。每年此时,临街而居的我,总会忙里偷闲,绝不会错过享受这份大自然的馈赠。
记不清哪一年哪一日,亲眼目睹见证了城市变迁、一直守候在街道两边的粗壮梧桐树,就像暮年的老者,迈着蹒跚的步履缓缓隐退出人们的视线。想当时,心里留存的那些许的不舍,依然仿佛如昨。
抑或是每天匆匆地穿行在钢筋水泥堆砌的高楼大厦间的人们,潜意识中有着对绿的渴望吧?毕竟,梧桐树不能四季长绿。瑟瑟的秋风里,一枚枚金黄色的梧桐叶无助地飘落在行人的肩头脚下,看着这悲悲戚戚的叶子,人们忍不住触景生情。更不忍心听着冬天里光秃秃的树干发出呼呼的哀鸣。女贞树也就这样适时而至,顺理成章地取代了这城市哨兵的岗位。
春天一到,女贞脱去深绿的厚装,换上浅绿薄裙。转眼整个树就会葱葱郁郁起来。茂密的圆形树冠肆无忌惮地向外蔓延,就像一把巨大的雨伞,大有把大地都划在自己怀抱的雄心。
七月伊始,女贞郁郁葱葱的枝头一夜间突然变得热闹沸腾起来。圆锥形的花序熙熙攘攘挤满枝枝叶叶,每个花序都是顶生枝头,如不是枝枝相拥,叶叶相抱,花花相吻,真担心,稍不留意谁就会被挤出枝头去。花苞初孕时,一串串浅绿米粒大小花蕾紧紧相连,串串相握。远远望去,浅绿带白的花序密密匝匝地完完全全遮住一片片椭圆形的叶子,俨然如绵延起伏的云雾山峰,朦胧而飘渺。无论你站在什么角度都可以感受到那种荡气回肠的磅礴气势来。微风轻摇,缕缕馨香便弥漫了整座城市,荡漾角角落落。即使你处在全封闭门窗的房间里,也丝毫不能把这芬芳关在外面。
到了大多数花蕾都绽放时,整个树冠就会变成米白色,绝不是雪花那样纯白。淡绿的花托捧着一枚枚乳白色的小小花朵,花瓣貌似一只大拇指向下半合的手,好像正在等待你的啧啧赞美似的。花与花稠稠黏黏串成一串串巨大的花束,一团团,一簇簇,千姿百媚,绵柔如绸缎,缱绻舒展,萦绕枝头。风摇曳,顷刻间,飞花如絮,落英缤纷,似少女梨花带雨的点点粉泪,让人不由想起来多愁善感的黛玉来。若她尚在尘世,邂逅这么一场花雨,会不会又婆娑泪眼弯腰捡起,从此有了黛玉葬花新续呢。
每天早起上班的路上,总是忍不住抬头注目这一年四季默默迎送着我匆匆脚步的女贞。我无语的忧伤,无言的痛苦,人生中的喜怒哀乐,生活里的酸甜苦辣,它都会一一记在心间。
昨夜的一场雨后,米白色的女贞花粒厚厚地覆盖大地,想象着那该是怎样一场震撼,落雨飞花,一场雨的降落,一场花的凋零,看着那一粒粒无助包裹着忧伤和凄凉的目光直达我的心底,让我不由得潸然泪下,再不忍心踏足于它,万般怜爱氤氲思绪。
人生一世花开一季,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如这满树花开,馨香散去,无人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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