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去看土墙蜂
黄文庆外孙女睿睿对我说，不知道上次看过的那些土墙蜂现在怎样了，我们再去看看好吗？距家不过一公里多一点，不远，我也想去看看。
上次发现了那面土墙上的蜂和蜂洞，让我回忆起了童年时的一些场景。年轻人主要来往于现实和梦想之间，老年人主要来往于现实和回忆之间。一墙土蜂，让我的一大片往事复活。
几岁的外孙女想再去看看，我很高兴。喜欢自然，喜欢观察弱小的生命，它们将给她的生命添加无穷的趣味，给她初端的记忆里有所播种，我求之不得。
我们沿着一条河朝南走，在一户农家的南墙上，再次看见那些土蜂嘤嘤嗡嗡地飞来飞去，爬出爬进。显然，比一月多前看到的蜂子要多些。上次只是半墙，这次就是一墙了。还有就是，太多的蜂洞口上悬挂着一两寸长的管状泥巴。那些管状泥巴筷子头一样粗细，都是小泥粒叠成的，就像乡村里用糜子粘成的苕糖，只不过是空心的。我能想象出那些土蜂凿穴的情景。我在上篇文字里写过，这种土蜂不是多户同堂，而采用的是一户一户独居的生存方式。所谓一户，最初就是一对年轻土蜂，选好洞穴地址后就动工开凿。我推想它们是这样施工的——在那面土墙的不远处，有一处水源，一对建造新屋的土蜂，轮流到水源处去取水，取水就是噙水。把水噙过去，扑地一声喷湿洞穴内壁的泥巴，等泥巴泡软后，就用口器咬啮，将咬啮的泥巴粒吐放在洞口。如此反复，数日不辍，就能凿出一孔一寸多深、花生壳大小的新穴。那些悬挂于洞口的管状泥巴，当然就是土蜂吐放的泥巴粒连接成的。我还能推测到，有些洞穴未必是年轻的两口子在施工。一般而言，是某一单身土蜂在建造新屋，等建好了，就去谈恋爱，吸引另一方，一旦情投意合，便去新房里参观考察，如果合意，接着就开始同居，卿卿我我，酿蜜储备，产卵育子，繁衍后代。我不知道土蜂从恋爱交配到后代出生长大需要多久，反正它们不会短于两周，那么，土蜂可能不会共度蜜月，只可以算是共度“蜜周”。新一代土蜂长成后，离开原生家庭，各奔前程，它们一定会重复上一辈子建屋的过程，度过新一代美好或坎坷的生活。
我曾用树枝剜开几个已成故居的废蜂洞。发现它们内壁光滑，通道有点拐弯。我想，土蜂可能就是在它们的洞穴里过冬的，北风凛冽，天寒地冻，它们躲在洞穴里，靠食用自己储存的一点点蜜糖维持生命。土蜂们一定是封了大门，两口子同眠一床，等待着春天的到来。有些土蜂年老体弱或洞穴不太保暖而熬不过冬天，死在洞里，它们的洞穴就成了墓穴。
因此，在那一墙蜂穴里，存在三种类型：新洞穴、旧洞穴和废洞穴。这样想着，心里就有一点黯然神伤。众多的土蜂，也各有各的命运，有的命短，有的命长；有的命差，有的命好；有的属于智者，有的属于愚者……
我把这些讲给四岁多的外孙女睿睿听，当然用的是她能听懂的语言，由蜂及人，由虫知世，由蜂的生存而感悟大千世界，也许等睿睿长大了，她会隐隐约约记得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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