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莎的心愿
王立乾
两年前，我被国家抽遣，组成医疗队去非洲某国进行医疗援助。
小国正逢战乱。医疗队到达的次日，大门外就传来激烈的枪炮声。接着就听到很多人在喊叫，有男有女，混成一片。我也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反正叫声很尖锐也很急切。
可能是武装恐怖分子正在袭击这里的难民营。枪炮声不断传来，也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近。有的女队员吓得躲在被窝里一个劲哭，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幸好不久，枪炮声越来越稀，直至最后停了下来。
这时，医疗队的大门被急骤拍响。队长示意我去开门。打开门，原来是几个黑人小女孩。她们呜哩哇啦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我这才看见，其中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受伤了，鲜血顺着她的腿不断流下来。小女孩大声地呻吟着，表情异常痛苦。
必须马上手术。我与同事七手八脚地把小女孩弄到了手术室。仔细查看了伤口，她的腿中了弹片。
在给她手术的过程中，突然停电了。手术室里顿时漆黑一片。这种状况在国内从未遇到过，我一下慌了。队长说，这是常有的事，不要急，随即取来几把手电筒绑在一起。于是我在手电筒的光亮下，完成了在这个国家的第一例手术。
接下来的日子，我知道这个小女孩叫娜莎。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娜莎很瘦弱。但她懂事，可爱，每次我给她检查完伤口，她都要给我说谢谢。她让翻译对我说，我们中国医生，是最好的医生，也是最棒的医生。
这个国家因为战乱，每天都要死很多人，有一部分是平民百姓。因为尸体得不到及时处理，气温又高，所以传染病流行。尤其是疟疾，在战乱区传播得极快。很多人得不到及时治疗，活生生病死。
娜莎住院期间，我和她越来越熟悉。我教她一些简单的中国话。她也教我一些非洲语言。但正常的交流，还是要靠翻译来完成的。
娜莎问我，中国在哪？我指指东方。她又问我，中国打仗吗？我说没有，说国内很和平，大家安居乐业，像你这么大的孩子，早都上学着呢。娜莎又问，你们中国的孩子会不会饿肚子？我说不会。娜莎听后，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
一个多月后，娜莎出院了。她的腿依然有点跛。临走时，她微笑着，一瘸一拐走近我。我蹲下来，她用手环住我的脖子，在我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说，中国叔叔，我爱你！然后，她将一颗很久舍不得吃的糖塞进我的口袋。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我也有一个女儿，和娜莎的岁数差不多。娜莎的父亲，在她六岁时，已被恐怖分子杀害了。她一直跟着母亲艰难生活。
有一天，这里又停水了。我出去买水喝。在街头一个角落里，看到一个蜷缩着身子的小女孩，竟然是娜莎。娜莎！娜莎！我叫她。娜莎抬起头，她浑身污垢，眼神中透露着惶恐与无助。
看到我，娜莎哭了。她已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她的母亲被反政府军掳走了。
我给娜莎买了水和食物，让她不要害怕，有困难可以来医疗队找我。娜莎摇摇头。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母亲说中国人是好人，不让她老给我们添麻烦。
此后，娜莎真的从未找过我一次。
一日，外边小镇又传来了枪炮声。我们能做的，就是战争停止后，医助那些被枪炮所伤的平民百姓。但这次，枪声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天快黑时，枪炮声才稀疏了下去。这时，一个黑人妇女抱着一个全身是血的孩子闯进了医疗队。我将她领进手术室，让她放下孩子，然后将她推出了门外。
回到手术室，我惊呆了。娜莎！这个孩子竟然是娜莎。
娜莎！娜莎！坚持住！叔叔马上救你。我的声音颤抖了。
娜莎很艰难地睁开眼睛。她看到我，嘴角动了动。我贴了过去。娜莎用不流利的中文弱弱说，叔叔，我想去中国！
这是娜莎在这个世界上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最终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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