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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防护服戴口罩和护目镜”的人突然来了

澎湃新闻 2020-03-06 07:19 大字

【编者按】

新冠病毒给湖北乃至全国带来一场危机,黄冈是这场疫情的重灾区之一。在这场战役中,黄冈人经历了旁观-卷入-创伤-斗争-反思的过程。我们用亲历者日记连载的形式,试图纵深还原疫情侵袭下的黄冈这60天。2019年12月30日,武汉市卫健委《关于做好不明原因肺炎救治工作的紧急通知》证实,武汉市部分医疗机构陆续出现不明原因肺炎病人。第二天,武汉市卫健委向媒体表示:到目前为止调查未发现明显人传人现象。(下划线字体为编者所加,下同)

【杨梅:黄冈市中心医院呼吸内科护士】

1月1日至1月7日

黄冈市中心医院呼吸内科济康楼六楼。

冬春季节呼吸道疾病多发,元旦前后,科室里病患骤然增多。

3日,科室收治了一例病毒性肺炎患者(注:后被确诊新冠肺炎)。

这例病患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对夫妻。妻子刘某50岁,超市卖干果,无武汉接触史,以“咳嗽胸闷一周”入院的。她的丈夫孔某,53岁,中心菜场送货员,有活禽接触史,本来是陪同来照顾她,做完CT后,发现他的情况竟然比他妻子更严重。

科室的床位紧张,刘某被安排在病房走廊的加床;孔某因为病情严重,虽然有自理能力,但是医生还是下了病危通知,并要求他吸氧,将他安排进了病房里。

当时,我们以为只是普通的病毒性肺炎,只不过比一般的人要严重一点,一切的工作生活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却不知这隐形的危险已经环绕在我们的四周了。

随后的几天,科室陆陆续续又接诊了几例类似的病人。

1月初,武汉的“不明肺炎”消息渐渐传开,黄冈市也收治了多例疑似病患。此时多数黄冈人仍不了解这些信息,即便知晓一些,也只当并不相干的遥远的事情。人们该工作还得工作,柴米油盐的日子还像往常一样。黄冈市的“两会”也如常举行。

【郝诗光:江岸名都小区综合党支部书记,业委会副主任】

1月1日

今天是元旦。

胜哥的老婆方芳从原单位辞职后在光谷开始了母婴护理行业的创业,遇到了一些推广方面的问题。他们觉得我在社群营销方面可能比较专业,多次邀请我到他们武汉公司去一趟。趁着元旦,我登上从黄冈到武汉的城铁,一方面看能不能帮助他们解决一些问题,一方面也带着孩子到武汉放松一下。

胜哥开车到武汉站来接我到光谷。我跟他开玩笑说,我这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武汉。昨天在朋友圈里疯传的武汉华南海鲜市场的一些照片确实比较有杀伤力,一夜之间各个群里都是在讨论这个事情。武汉的华南海鲜市场? ?张畅 (资料图)

武汉的华南海鲜市场? ?张畅 (资料图)

我观察了一下从城铁出口到出站的整个过程,武汉人民非常淡定,谈笑自若。我一边跟胜哥闲谈,一边在想那些把文件截图传播的人到底是何许人也?现在许多事件都是通过一些截图、摄像头视频引爆发酵的,他们又如何拿到这第一手的信源呢?好在光谷与华南海鲜市场隔着几条湖泊江河,想必病毒蔓延过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又谈到了昨天晚上疯传的感染事件,他们问我,“非典”的时候你在哪儿?我一下子有了吹牛的资本了。“非典”第一次成为“事件”的时候,我正在广东顺德去深圳的路上。司机老杨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深圳不少人患上“怪毛病”了,特效药是醋和板蓝根,深圳当地早已脱销,要在顺德就地采购一些,要不然回深圳就是死路一条。

我们赶紧到一个菜市场去买,果不其然,顺德也脱销了。不过我当时恋爱失败事业无成身无长物,反而比一般人要豁达。晚上到深圳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味,想必大家都被“熏陶”过了。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依然活得挺好。当时移动互联网不如现在发达,只有看报纸了解情况。“非典”暴发是在数月之后。

武汉回黄冈的车上,几乎没有讨论这个话题。我看着在身边的熊孩子,一片惘然:再过七天,他就要放寒假了,神兽出笼,威力无穷,我得先把他安排好。

【金昊:新冠肺炎已愈患者】

1月1日

我从黄冈开车到武汉,准备到汉街买衣服,顺便逛逛街。

这一两天,我从新闻看到武汉出现“不明肺炎”,但是听说不会人传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身边很多朋友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事。

我是黄冈人,在武汉也有房子,我的公司也注册在武汉。两个城市相距七八十公里,从黄冈城区黄州出发,开车到武汉市中心不到一个小时。通常每个月,我都会去武汉一两次,或办事,或购物,或会友。

那天是周四,可汉街的热闹不输往常的周末。快过年了,又赶上学生放假,满大街都是人。商场里买好衣服,已是傍晚时分。楚河两岸的夜景灯光亮了起来,与河面交相辉映;汉街上,商场酒店外高低错落的店招霓虹灯也闪烁起来。

我在街上找了一家日料店,一个人吃个便饭。日料店里没有闲桌,服务员小跑着穿梭上菜。

1月2日至7日

1日晚我开车回到黄冈。2日是今年黄冈市政协会议报到的日子,我是市政协委员,当天下午要履行报到程序。

接下去一直到7日都是开“两会”的日子。白天参会,晚上回家吃饭,每天都很规律。政协会议上,每天都与黄冈各界人士交流讨论,可这几天,我没听到黄冈有“新冠肺炎”传播的消息,也没听闻身边的朋友、熟人有人因“不明肺炎”进医院。

农历年前,黄冈的一切活动照常。年前公司的业务渐渐减少,安排时间跟员工们聚了个餐,吃了个年饭。

后面几天,朋友的公司、合作伙伴的公司,年会、聚餐,我也被邀请参加了不少。黄冈大大小小的饭店订餐都很紧张,如果不提前几天预定,哪天临时想包个场子基本没谱。

一线的医护们,此时还没摸到“不明肺炎”的脾气,不知道它即将展现的巨大“杀伤力”。穿着普通的护士衣帽,戴着普通的医用口罩,有人无奈自嘲在“裸奔”着上班。

【程定琴:黄冈市中心医院呼吸内科护士】

1月7日

今天上班的时候,来了5位市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穿白色厚实的防护服,戴着N95口罩和护目镜,裹得严严实实出现在病房时,立刻引来了一阵骚动。这种只有小时候在电视播放“非典”新闻时,才见到过的装备,结合这几天听闻的武汉不明原因肺炎的消息,我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黄冈市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穿着白色厚实的防护服,来为患者采样

他们先是去病房访谈了几个这两天来的新病人,又请我们帮忙给那几个病人抽取静脉血标本。抽血的时候,我穿着普通的护士衣帽,戴着普通医用外科口罩,站在他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当时我心里就已经有点恐惧,但还是很镇定地把需要采集的标本一一采集完成。事后赶紧按“七步洗手法”严格执行手卫生。

被抽血的病人中,孔先生和他的妻子刘女士是最早来的。我记得很清楚,他们是1月3日来住院的,当时正值我当班。还记得入院的时候给他一口气抽了十几管血化验,取了咽拭子,想想都有些后怕。

一起上班的同事私下也在讨论,大家都在猜测,这几个病人很可能就是传说的“不明原因肺炎”。这之前科室就已经讨论过这几个病人的病情。这次看到市疾控中心工作人员的到来,无形之中给这些不确定的事情又蒙上了一层面纱。

继而,我们接到上级通知,被要求想办法腾出病房,尽量用单间收治那几个病人。

可是科室现实情况很难做到。每年冬天天气一变冷,我们呼吸内科都是一床难求,甚至走廊加床都收不过来。

看到这一连串的变动,想想我们每天上班,除了护士衣帽和普通医用外科口罩,没有其他更好的防护。每天,我们要给这几位“不明肺炎”病人做晨间护理,打针,换药,抽血,取咽拭子等各项护理,避免不了的各种密切接触,我们每个人内心都非常的恐慌。那阵子科室病人都住满了,上班期间忙,根本容不得我们分神想那些细思极恐的细节。

好不容易忙得差不多,下班时要换下工作服,穿上自己的衣服。离开科室之前,我们恨不能洗手洗掉一层皮,才戴上口罩回家。

回到家,我第一时间给在老家的爸妈打电话,说了此次“不明肺炎”的事,一再告诫他们出门一定戴好口罩。他们完全不了解这些事,觉得我太大惊小怪了,只说让我自己照顾好自己。接着我又一一跟我两个姐姐、我小姑子重复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她们听不进去。更确切地说,她们很不屑。

我只觉得特别无奈,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真的只是谣传。

【未完待续】

(澎湃新闻记者 明鹊 朱莹 协助联系作者,对系列报道亦有贡献)(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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