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何时归
□黄忠格
亲爱的燕子啊,你何时归?
原本早已说好,除夕那天,一家人要回老家吃一个团团圆圆的年夜饭。半道上,护士长给燕子打电话,说发烧病人太多,快来增援。燕子是人民医院门诊科的一个普通护士,工作二十年了,也只是个护师。燕子叫我调转车头。我说,能不能先叫人顶班,吃完年夜饭再回去。她说,科室也就那么五六个人,护士长说她们都到位了,就差我一个。正值全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非常时期,我也不好说些什么,急打几手方向盘,把燕子送到医院。下车时,她递给我一个红包,说替我向老母亲问个好,顺便打些饭菜给我。
老家不算远,也就四十分钟的路程。母亲问我:“燕子怎没来,又闹别扭啦?”老夫老妻的,谁没有磨牙拌嘴两三回。我把红包递给母亲,说今天发烧病人多,她加班,来不了啦,这个是她给您老的。家庭成员全到齐了,男人杀鸡、蒸扣肉、煎鱼;女人扫地、摆台、洗菜、泡粉丝,小孩低头玩游戏,大家忙得不亦乐乎。
吃完年夜饭,回到城里,房子一片漆黑。打开灯,我知道燕子没回来,可我还是叫了几声燕子。在灯光的照射下,房间显得空旷而冷清,我心理有种说不出的伤感。等等吧,也许燕子已在路上。我打开电视看春晚,实在难熬,就到阳台走几步,虽然看不见医院,但眼睛还是往那边瞄。回到客厅,我索性关掉电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阅书籍,只想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几张夹在书里的老相片掉在地上,那是燕子送给我的纪念品。二十年前的燕子,皮肤白嫩、胸脯挺直、屁股圆大,个子不高,倒也玲珑剔透。那时候,我经常接她上下班,她穿着白大褂,带着燕子帽,一会儿从门诊科飞到妇产科,一会儿又从妇产科飞到内科、外科、五官科,就像一只筑巢的燕子,衔着春天的枝叶飞来飞去。
结婚后,我叫她“燕子”。叫多了,也就顺耳了。
迎接2020年正月初一的爆竹声震耳欲聋,一朵朵盛开的花炮在天幕中绽放,五彩缤纷、绚丽多彩,照亮了整个夜空。打包来的饭菜已经热了两回,始终没有听见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我的心忐忑不安,拨通燕子的手机,无人接听。再拨科室电话,接听的人说:“忙着呢,燕子恐怕回不去了。”
在我的印象中,燕子只有上班时间,没有下班时间概念。说实话,我曾埋怨过燕子的工作,又脏又累又危险。有段时间,燕子因染上了脚癣被隔离治疗。刚开始时,只长星星点点的白斑,后来起鱼鳞块的白屑,最后皮肤干裂出血,抓就疼,不抓又痒。我说,治愈后换单位吧。她摇摇头。我拉长脸问她,你这又何苦呢,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家庭着想啊?她说,既然选择了这一行,就意味着选择了奉献。一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护士,竟然对我说大道理。我从凳子上站起来问她:“你到底想什么?”她淡淡地说:“你不干,他不干,总要有人干吧。”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
2003年,正当人们躲避SARS病毒的时候,她第一个递交了请战书。我们吵了起来,吵得特别凶,当年如果没有儿子的牵挂,说不定已经离了婚。我说,你又不是党员,又不是院领导,你逞什么能啊?万一,万一……我不敢往坏处想,她也知道这个“万一”后果的严重性。可她还是那句话:“你不干,他不干,总要有人干吧。”我无语。
去年,我因生病到医科大住院治疗。手术后,兄弟姐妹各奔东西,忙于生计。亲朋好友来了,安慰几句走了。只有医院的护士日夜陪伴我,摁铃一响,便前来嘘寒问暖。上午一号床出院了,家属送给科室一面锦旗,印有“妙手回春,济世救人”八个大字。病人临走前,向医生、护士鞠躬,鞠躬,再鞠躬,谢谢,谢谢,再谢谢!下午又有病人填了进来,是一个重病号。护士进进出出,铺床、测体温、量血压、抽血、拍片、输液、插尿管、换屎布……动作麻利、态度和蔼,不厌其烦地再三叮嘱:“有事摁铃,我就在隔壁。”
多温馨的话语啊,难怪病人都说,住进了医院,心就定了,有护士在,心就暖了。
想到这,我不禁想起我亲爱的燕子。从除夕到现在,我们已有十二天不相见了。那天实在熬不过相思的苦,就到医院看我家的燕子。当我们隔着玻璃相见时,她把额头的那撮乱发拨到耳边,又故意把口罩往上提,但我还是看到了她那两鬓的白发、熊猫的黑眼圈和兔子的红眼睛。她老了,累了,憔悴了,该歇歇了。我眼泪夺眶而出。我不想让她看见,急忙转过身,拭去泪水,然后用笔在手心写“燕子,加油!”。她看着我手心上的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也许她也不想让我看见她的泪水,一转身就消失在人群中。
病房里,清一色的白大褂、燕子帽和口罩,我分不出哪个是哪个。只见一群“燕子”忙忙碌碌,铺床、测体温、量血压、抽血、拍片、输液、插尿管、换屎布……
千言万语,我只想说:“燕子,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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