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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中的旧岁

合肥晚报 2020-01-19 00:43 大字

小时候我们都有一个本事,单听听爆竹的声音,就能大体猜出是谁家放的。

如果爬到村里最高的树上,你就能看出,我们的村子呈葫芦形。我家处在葫芦顶,也就是村子的边缘。从我家听到的村里的爆竹声,便都带了回音,就像你在山口喊一嗓子,那声音就会绕山梁一圈再嗡嗡地撞回来。

那时候,过年了,家家户户都会放爆竹。年三十,爆竹声最猛,最热烈,此起彼伏。

总有一户人家,第一个放爆竹。大多数的时候,是赵老头家。他们家三个男娃,没有出门的,也没有当兵的,都守在家里。赵老头的老伴又最勤快,早上爬起来就开始忙年夜饭,等年鱼一上桌,赵家的三个儿子就急不可耐地点燃了爆竹,一家人开始吃年夜饭了。他们家虽然穷得叮当响,倒是一家人天天团圆在一起,年三十更是不例外。

赵老头家的爆竹一炸开,我们村的“年”,就算是正式开始了。你想不开始都不行,除了他家最早放的爆竹声外,早早地吃好了年夜饭的赵家三个儿子,开始在村里激动地奔跑,喊叫,“过年了,过年了!”把人的心喊得痒痒的。

爆竹声,就一个接一个地响起来了。

不用竖起耳朵,你就能听出,哪个爆竹是哪家放的。

如果是炸得最响的,肯定是福友家,因为他家总舍得花钱买大爆竹。福友他爸在镇上的机械厂做工,算是我们村里的富户,中年得子,有了福友,从福友出生那年开始,他们家放的爆竹,就一定是我们村里炸得最响的。

如果爆竹声是在空中炸开的,像六月天的炸雷一样,又响又脆,不用说,那是大头家。那时候放的爆竹,都是那种芯子很短的雷子,一般人只敢搁在地上放。大头爸胆子大,敢一手握着爆竹,一手捏着烟头,点着了,却并不扔,而是等到芯子呲呲地烧了大半,才扔向高空,爆竹正好在半空中炸开,声如惊雷。大头长大了,也照着他爹的样放爆竹,可惜扔慢了半步,爆竹刚扔出就炸了,从此落了一脸的麻花。不过,那是后话了。

如果炸声是沉闷的,还带有回声,那就是小狗子家了。农村的房子,大多有个小院子,大部分人家,院子都是矮墙或栅栏,小狗子家不一样,他家的院墙又高又大,他家放的爆竹声,于是就像老街口于老汉的炸爆米花似的,“嘭!”的一声,沉闷,内敛。但有一次,我在他家院子里听见的声音,却完全不一样,爆竹声被四面的墙反弹回来,震得耳朵嗡嗡响了半天。这也就是为什么小狗子一看到别人放爆竹,就会赶忙捂上耳朵。

傍晚五六点钟,是放爆竹最集中的时间,也是年三十的高潮,整个村子都炸开了,邻村也炸开了,这时候,你就难以分辨出是哪家放爆竹了。村外田野里的野兔子或别的小生物,一定被这四处响起的爆炸声,给惊呆了,吓坏了吧。

此后的爆竹声,就变得零零碎碎了。

小时候,很好奇,怎么半夜三更了,我们都在守岁了,还有人放爆竹,才开始吃年夜饭?大人告诉我们,这一定是谁家还在等家人回来。为什么都过年了,还有人不回家,或者没回到家呢?直到长大了,自己也外出谋生了,才体会到什么叫赶回家,什么叫团圆。

我们村里也有一户人家,总是到了大半夜,别人家都准备放年初一的开门炮的时候,才放年三十吃团圆饭的爆竹。是一对六十多岁的夫妇,他们家没有孩子。后来才知道,其实他们有一个儿子,而且当时是我们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可是,毕业之后,却从此杳无音讯,偶尔寄回来一封信,也是没有寄信地址,无法回复。老夫妇也不知道,这个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儿子,到底犯了什么事,从不回家,又无法去探视。每年年三十,他们都苦苦地等着盼着儿子回家,他们的年夜饭,也总是等到半夜了,彻底无望了,才开始吃。

直到若干年后,老夫妇才知道,他们的儿子,是被国家派到大西北研制什么弹去了,最高机密,谁也不能告诉,包括父母。那一年,他家是第一个放爆竹的,第一个吃团圆饭的。那一年,他家的爆竹最响,最喜庆。那一年,我们全村全乡的爆竹,仿佛都是为他家而放的。

□孙道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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