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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守护

柳州晚报 2019-12-01 12:00 大字

讲述人:刘世甫

1

1973年,23岁的父亲与19岁的母亲结婚了。父亲为人正直,母亲温柔娴静,他们互敬互爱,成为令人羡慕的一对。

想不到婚后的第5年,家里的天突然塌下了半边:父亲上山砍柴时摔断了腰。此时我的两个姐姐已出生了,母亲正怀有身孕。但倔强的母亲一咬牙把塌了的天撑了起来,包揽里里外外的一切家务和农活,在外出集体工,在家浆浆洗洗,还要细心地服侍父亲。那阵子,母亲像个陀螺般转个不停,人整整瘦了一圈。

有个好事的媒婆,劝说母亲趁早改嫁算了,母亲正色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们虽不能一起大富大贵,却能同甘共苦!”那媒婆听了,灰溜溜地走了。

那时家庭十分困难,父亲一直在家养伤,看着母亲挺着肚子奔波劳碌,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不等伤全好,就爬起来想做些活路,但被母亲拦住,“阿祥!你的腰伤未全好,家里粗脏重的活我包了行不?”望着母亲孱弱的身影,父亲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听人说某些草药有舒筋活血的功效,就亲自上山挖回,用“米三花”酒制成药酒,早晚帮父亲涂擦腰部。半年后,父亲的腰慢慢就康复了。

2

随着三姐和哥哥的降生,父母变得更忙碌了。他们承包了十几亩田地,搞多种经营,家庭生活过得红红火火。我们这个普通平凡的家庭,充满着温馨。

然而,1992年秋,灾难又一次降临——父亲挑谷上楼时筐烂绳断,整个人从楼上摔下,摔断了腰,痛得直呻吟。母亲建议马上去医院,父亲却摇摇头,指着那罐母亲浸泡的药酒,意思是擦点药酒就可以了。望着昏黄的油灯下父亲蜡黄的脸,我们兄妹都“呜呜”地哭了。

乡村医生还是请来了,在父亲腰部抹了麻药后,接着绑上木板把草药敷上。父亲在呻吟,我们兄妹又惊又怕,度过了惶惶的一夜。

为了节约,父亲一直不肯上医院,这样,照料父亲的重任又全落在母亲的身上。母亲不仅要操心全家的油盐柴米,还去做男人做的粗重活:犁田耙地,垦荒耕种。

那好事的媒婆再一次登门,对母亲说现在改嫁还来得及,母亲扬起手中的扫帚,不待对方把话说完就把她赶出了门。

母亲的言行也影响了我们,我们姐弟几个仿佛一夜长大了许多。放学归来,大家争着做家务,姐姐们协助母亲做起了农活。母亲实在太累了。在我们偏僻的山村,一直没有使用牛车马车的习惯,家外的施肥、担土,家内的饮水、挑柴,一切农事活动靠的是一根扁担。那时,被母亲挑断的扁担不知有多少根,母亲的肩膀都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在母亲的精心照顾下,父亲又坚强地站了起来。父亲不待身体完全康复,就和母亲一道为我们营造温暖的家,后来,我家里不单买回了自行车、缝纫机,还有了存款,生活越过越好,三个姐姐也通过努力相继考上了高中和大学。

为了筹措儿女们的学费,母亲在家里搞种养,父亲则利用农闲时节打零工:搬砖、打石子、做泥水工……

3

想不到的是,一场更大的磨难又悄悄地来临。

1999年的“双抢”刚过,母亲突然觉得腰疼难忍,并且常常在半夜被痛醒,快直不起腰来了。父亲心急如焚,推着辆人力车驮上母亲四处寻医访药,但症状没好转,父亲便把母亲转送到正规医院治疗。后经医生诊断,母亲的第三腰椎处起了鸡蛋大的骨瘤,已挤压到脊椎神经,只有通过手术才有机会治愈。

为了筹齐手术费,父亲把家里的牛、猪卖了,并戒掉多年的烟瘾。那段时间,家里很久没有见一次荤菜,我们兄妹几个都很懂事,没有半点怨言。

可是,母亲的手术还是失败了,医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母亲腰部以下失去知觉,能站起来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有奇迹!

父亲整个人都懵了。母亲在父亲心里占据多大的位置,单从一件小事就可以体现出来:那年父亲挑着一担米到圩上卖了,回来半道见有一群人在玩“三公”(一种赌博术),忍不住玩了一把,竟把卖米的钱全输掉了。母亲知道后跟父亲大吵了一架,然后气呼呼地出门了,一直到晚上也不见回家。父亲急得团团转,带着我们点起煤油灯满世界寻找。父亲像个孩子似的边喊边哭:“运莲!你在哪?快回家吧!我错了,我改了行吧!……”其实母亲一直未走远,她躲在屋边的柴垛里,见到父亲懊恼的模样,从柴垛里钻出来,父亲这才破涕为笑。父亲为了得到母亲的谅解,把多年的不良习惯改了,从此再也没有赌博过。

当然,母亲的状况父亲一直瞒着她未说。那段时间,我们经常看见父亲望着病床上的母亲偷偷流泪,我们兄妹见了也不由得抽泣起来。

母亲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后,父亲不得不把母亲从医院接了回来,毕竟高昂的医药费难以为继。

正在读高中和大学的三个姐姐纷纷要求退学不读了,父亲便对她们说:“你们读书读到这个程度也不容易,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完成学业!你们读好书,就是对父母最好的安慰!”姐姐们听了默默地点头。

那时我和哥哥正上中学,我们商量干脆我们兄弟两个辍学,去打工挣钱给妈看病,给姐姐们读书。不想父亲却大发雷霆,从柴堆抽出一条树枝,“啪”地打在桌子上:“你们再提不读书之事,小心打断你们的腿!”我和哥望着气呼呼的父亲,便不敢再声张。

第二天,我们对父亲说去学校读书了,实际上却拿着简单的行李,偷偷爬上了开往广东的班车。临上车时,我们对家的方向躹了三个躬。

我们去了广东,听说父亲气得大骂我们是“逆子”。

4

母亲回到家中,整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寻思自己废人一个,倒不如一死了之,免得拖累家人。

怎么死法呢?农药买不了,刀子够不着。对,用床单。母亲双脚虽没有知觉,但手是灵活的,于是用手把床单撕成布条,打成结,一条系在床头栏杆,一头套在脖子上,然后用力翻身滚下床,让身体吊在床边想一死了之。

都说相爱的人心灵是相通的,那天父亲服侍母亲吃罢药后扛着锄头出门,走在半路总觉得心神不宁,于是折回家来,推开房门,见到母亲正在自寻短见,于是飞步上前阻止母亲的行为。

父亲和母亲抱头痛哭,引来了热心的左邻右舍。大家纷纷前来安慰母亲,对母亲说:“好好活着,有什么困难我们大家都会帮助的……”

“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以前是你侍候我,现在我侍候你……”父亲用粗糙的大手拭去母亲眼里的泪水说。“阿祥!我答应你……”母亲抓住父亲的双手,久久不分开。在一旁的邻居见此情景,也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从此,母亲振作了起来,她坐在床上,自己进行热敷及按摩。一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有一天,母亲发觉脚竟然会动了。当母亲把这消息告诉父亲时,这对患难夫妻相拥而泣。

父亲想了个法子:在堂屋立两根柱子,中间绑根横梁,每天把母亲从床上抱下来,让母亲附着横梁做起蹲运动。母亲经常摔得鼻青脸肿,父亲见了心疼地说:“运莲!干脆不练了。”母亲倔强地回答:“不!我要站起来和你一道上山挖地,下田播种!”

经过日复一日的锻炼,母亲的双腿慢慢变得有力了,扶着横梁可以任意挪动了,但还是站不起来,母亲干脆用两张凳子交替前行,并尝试着做各种家务。从此,在外劳作的父亲一回到家中,不仅有热腾腾的饭菜,还有母亲爱怜而温柔的目光。那久违的欢笑声又从我们家里传出来了。

5

为了事业,我们姐弟天各一方,父亲和母亲一直待在乡下老家。多年以来,父亲一直闲不住,拖着伤残的躯体无怨无悔地在田地里春耕夏耘,家里鸡鸭成群谷满仓。母亲则扶着板凳一寸一寸挪动,在几十平方米的庭院里穿梭忙碌:清晨为出门的父亲整理行当,傍晚煮好饭菜倚门翘望……

2019年8月的一天,母亲突然打来电话,哭诉着说父亲这段时间肚子痛得很厉害,有时痛得直打滚,但他死活都不愿上医院。得知消息后,我连忙赶回家,父亲见拗不过我,只得到医院检查,检验结果吓了我一跳:父亲体内的肾结石已有脚趾头般大,必须手术才能把结石取出。要知道这么大的结石要长多少年啊!可以想象父亲平时在忍受着多么大的痛苦!

手术很顺利,术后三天,父亲就嚷着要出院,说,你母亲一个人在家,万一出意外怎么办?

我们只好把父亲接回家。母亲像小孩子一样高兴,挪着凳子忙上忙下,不一会就把香喷喷的鸡汤喂到父亲嘴里。父亲斜躺在床上,双手握着母亲的手,动情地说:“运莲!以后我哪也不去了,就在家陪着你……”

那天,父亲拄着拐杖陪坐在凳子上的母亲聊天,父亲对母亲说,我们是一对患难夫妻,前世一定有“孽债”,我欠你的,你欠我的,我们的“债”还不清啰!而母亲听了,坦然地笑了:“既然还不清,下辈子继续还呗!”“好啊!”说得父亲也笑了。

这就是父母的爱情故事,也是我家的故事。我终于明白:父母在,家就在,爱就在,真情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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