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龟仙人
双流棠湖中学2021届11班朱沐恩
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家里就有一只乌龟。起先用一小玻璃缸圈着小小的它，偶尔想起往里头丢一撮鱼料、注几勺清水，便这般敷衍地维持那透过弧形玻璃，看起来有些扭曲的圆圆甲壳中的生命。
后来搬了家。新家有个不小的池子，已经灌好水，静待住客。买了好几尾金鱼放进水里，看她们翩然在假山洞隙里踱游，觉得这水波漾得实在温柔。终于在临行时，或许因为不好处置这生命，或许带着怜悯，或许只是顺手一拿——捎上了那只不起眼的小龟，丢进池去。它很沉稳一样伏在青砖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地迈两步，碰着什么东西一样停下；又踩下那只爪，愣一愣，铁老鼠一般钻向一处洞穴躲藏起来。它身后带起的一溜儿与清水格格不入的泥沙，着实吓得一群仙子提起裙裾，惊慌失措、四处奔逃。
谁能想到，这样一只不起眼的胆怯的小龟，能在这样大的池子里兴风作浪呢。
爸爸喜欢侍弄这池子，于是渐渐购来锦鲤呀、大头金鱼呀，白的红的黑的花的金的，大小十几二十只，热闹着一池艳美。鱼亲近人，一听见人的脚步声，都一窝蜂涌上来“嗒、嗒”咂嘴讨食，喂熟了拿指头碰也不跑；再加上本就生得动人讨喜，颇得爸爸宠爱。鱼群成天骄傲地游行，尾巴在水中荡漾，好像将军大胜归来的旌旗。
然而，悲剧，就在这太平盛世发生了。
一天清早，爸爸来到池边——“呀”的一声惊叫！连忙冲过去一看：一具惨白白的鱼尸，端的浮在水面上；骨架完完整整，求救一般张着，上头的残肉丝丝附着，被水泡得糜烂苍白；一颗鱼头仅剩一半，眼睛直直翻瞪……其他的鱼儿们纷纷瑟缩在池角，拼命挤进鱼群中心去。爸爸恨得咬牙切齿，却实在想不到谁是元凶。没隔几天，又一起凶案发生了：这次凶手更加猖狂，抛尸在假山前、水池的正中央，鱼身也仅仅啃了几口，尾巴被恶意地撕作条状，在水中无助得几乎透明了。这次的猖狂太过分了，作案者甚至都不屑于清理现场——尸体后的洞口石头上，还挂着几星肉屑。我和爸爸似乎看见一只大龟从浓重的夜色里游出来，将军的红旗剧烈摇晃……
爸爸很生气地在池边站了几天，终于无可奈何。那龟太狡猾了，绝不在白昼里探一探头；假山洞穴错综迷离，掏也掏不出。可爸爸实在不甘心，白让这乌龟把鱼的肉往自己身上贴。左思右想，不得已要为仇“龟”上贡：用餐余的肉类去填那怪物的肚子。说也奇怪，只要收了礼物，它就遵守约定一样，与邻居们“井水不犯河水”；可只要一松懈，它便又会大开杀戒。
于是只好隔三差五地往龟洞前续食。不知从哪一天起，能在洞内瞥见鹰喙尖端一般的龟嘴，在急急地动；再后来，是半个庞大的斑驳的壳伸出洞来。终于，以后去喂它肉时，可以看见一只圆龟缓缓出洞，将头徐然上仰，安安静静候着它的食物。我伏在池沿，看它进食。它进餐是慢而优雅的，贵族般的考究：用一手按住肉片，一手的指爪切划下一小丝，喙微张开叼住，颈子一伸一缩，肉便进了肚子。不禁伸了指头，想触碰这看起来漫不经心的龟——却仅仅沾了泥沙。弯腰看那洞中，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渐微隐去。
以后又买了一只小乌龟回家。这小东西眼睛圆溜溜的，两三个指头大小，壳还是嫩绿嫩绿的，似乎还在生长，两对蹼爪短短的，在人手掌上挠得痒乎乎。把它小心翼翼托入水中，看那小小的身影张牙舞爪潜入水去。
今天阳光明媚，两只乌龟不知道怎样攀到了假山上去。大的把头高高昂着，眼睛微眯，瞳孔凝着暗暗的绿色；小的摊在大的身边，圆溜溜的眼睛闪烁不已，好像在吸收着阳光的灿烂。我似乎瞥见那大龟在笑——刹那间烟雾缭绕，幽谷中一位龟仙人携了书童细品竹叶青，放眼望去依山傍水，山脚下几个凡夫俗子的闹嚷倒衬出非凡的幽静来。 指导老师：吴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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