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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淡也是一种力量?吴银珂

池州日报 2019-11-26 06:45 大字

经常有人这样告诉我,吴银珂你要是不生病会怎么怎么样,我就笑笑,不置可否。我知道自己。如果不生病的话,也许现在瞧不起我的人更多。因为我骨子里就是一个散淡的人,这辈子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出息。现在偶尔被人称赞,实在是被疾病所赐:“哇,了不起,尿毒症二十多年了,居然还没有死!”我心里说我为什么要死呢?尿毒症又不是什么绝症,只要听医生的话,合理饮食,规律治疗,心态平和,适当锻炼,照样能活个几十年。无论富贵贫穷,人生不都是那短暂的几十年吗?

刚生病那会儿,我一度悲观绝望,身边的同事一个个提拔重用了,我这辈子算完了。后来一想,完就完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孩子这么乖巧可爱,老婆不离不弃,亲人朋友也都不错,这样活着也蛮有奔头的嘛,于是继续坚守平凡的岗位,不羡不妒,不争不抢,安之若素。有空就多陪陪孩子老婆。心态就这样慢慢调整过来了。

后来经济困难,我得保证自己必须的治疗需要,我拼命读书、写稿,赚点稿费,贴补困顿时的需要。稿子发表的多了,身边人都在加入这个协会那个协会了,仿佛贴上个标签,身价就倍增了,我不参与。都想尽各种方法出书扬名立万了,我不需要。我认为读书可以使我明事理,看得见活着的方向,写作可以让自己与自己说话,哪怕朋友很少,随便什么时候,都有一个心灵的朋友陪伴着我,打发孤独,共担苦痛,这是多么难得的知交啊。我很满足。

再后来我钓鱼,也因为我不适合交朋结友、推杯换盏、迎来送往那样的热闹,我喜欢安静地活着。告诉你我第一次钓鱼时坐在朋友的电瓶车后面,实在体力不支,人虚弱得几乎要从车上滑下来。我们先是到秋浦河,钓了个把小时没动静,又转场到平天湖,几十里的路,我坐在车后苦不堪言,但还是咬紧牙关不吭一声。慢慢地我适应了,可以一坐就是两三个钟头了,可以背着大包小竿儿翻山越岭趟沟涉水了,可以一个人在三九寒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去河边做孤舟蓑笠翁了,每有收获,心里快乐无比。

我收获的都是野味,不是花了钱的那些激素鱼,随便煮煮都鲜美无比,家人吃得都有滋有味。我想把其他任何菜都做得有滋有味,就拼命学习食谱,换着法儿做菜给老婆孩子吃。时间长了,厨艺就大有长进了。孩子在外会想家,想爸爸做的饭菜。亲戚朋友愿意来我家做客,就为了能吃几口我做的饭菜,这成就感,是多少金钱都换不来的。

每天饭后我都要走路,而且没有任何目的走路,今天百荷园绕个十来圈,明天又沿着清溪河走个十几里,周末的时候会陪着老伴买菜,顺便逛逛街,或者老夫聊发少年狂,去爬爬齐山,走走平天湖、杏花村,我喜欢安静的环境,哪里安静就往哪里走。这时候我觉得我的身体会有一种被放飞被打开的感觉,自由自在,轻松快乐,什么美好的词儿都仿佛形容不了。

后来我又养盆景,养兰花,只为我拥有一个不可多得的院落,多少都市人梦寐以求的小院子,我觉得我不能荒废它,辜负它。盆景是门艺术,涉及到土壤、园林、审美、体力、时间等多方面,入门容易出精品难,不是说十年功到景方成嘛。我觉得这是它的魅力所在。把一棵小树苗精心养活,再耐心等待长成你希望的模样,再运用你的审美和体力把它引导加工成一件艺术品,这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享受。我的心血和光阴完全契合,和大自然完全融合,岁月的脚步仿佛慢了,轻了,大自然仿佛就是在你心里了。

二十年前我就开始养兰花了,直到今天,他们还绿油油地活在那里,开花,凋谢,又开花。许多朋友感慨自己为什么就养不好呢?我却觉得它是最好养的花草了。它本来就叫兰草,草,是大自然最卑微的植物了。关键是我把它当成一个人,或者一位朋友对待,怎么舒服怎么来,不明白它的感受时就和它一起独处一会儿,你觉得舒服,那个环境就是它也舒服的环境。顺其自然,给它需要的一切,安静干净的环境,疏松的土壤,通风的条件,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它就是一个君子,临风飘逸,香味若有若无,不慕繁华,只喜澹泊。时间到了,自然奉献出一脉惊喜。养兰好比做人,做人又如莳兰,其实都是要彼此参照学习的。我写这些,并不是要大家都要像我这样。只是我觉得我这样的状态适合我罢了。这是我活得有滋有味的原因所在。

散淡并不等同于碌碌无为不求上进,我觉得对于我来说它能让我变得优雅、自信、快乐、充满活力,活成自己的模样。它就是一种境界,一种力量。每个人都有他适合的状态,只要静下心来慢慢摸索和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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