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趣的人
□无为徐先挺
眼前的潘军先生，与我内心反复描摹的形象相比，要矮一点、黑一点、老一点。我有些心酸，为他，也为自己，我们纷纷都是60岁左右的人了。
潘军在无为的“亮相”很专业，台上站了几分钟，让听众打量，然后边脱外套边说：“我从北京一路脱过来，现在还要脱一件。”自信、风趣、诙谐，很有点梁实秋笔下梁任公的风度。
对于潘军的到来，我充满期待。早在近四十年前，我就知道潘军的大名，那时他尚在安大读大三，他自编自导的独幕话剧《前哨》，获得全国大学生文艺汇演一等奖。后来许多年，我一直十分喜欢他的小说。贵客来临，我要认真准备，我把读过的篇目作了回顾和梳理，对他的新作又反复研读。我想，喜欢一个作家，就是爱读他的作品；对一个作家最崇高的敬意，就是坦诚地交流。
实际上，我早就很少读小说、诗歌了，尽管我常常自诩像高考生一样用功。我兴致勃勃地来听潘军讲座，一是带有“相亲”的味道，我要亲眼看看所喜爱的作家的“庐山真面目”；二是我和潘军属于20世纪80年代的年轻人，属于那诗风浩荡、文采飞扬年代里的文学青年，我们有共同的文学记忆；还有，我要回报他，他的小说给了我多年快乐的阅读时光，我要当众捧他、夸他、宣传他，我要把听后的收获写成文字，让朋友分享。
潘军讲座，一无讲稿，二无课件，全凭嘴一张。
潘军讲座，不作秀，不煽情，如朋友交流。但他的话语有意思，有意义，有意味。或朴中见色，平里生奇；或高言振俗，字挟风雷。
譬如他说，我们都是文学爱好者。我觉得他是在安慰我这位写作水平、成绩平庸者。此时此刻，我真切地感受到，语言的抚慰就是至深的抚慰。
譬如他说，写作是一件奢侈的事。这句话确实有道理。我年轻时痴迷写作，不惜耽误学业，影响生计，因为我有的是精力，有的是机会，我敢奢侈。我现在又重新拿起笔，因为我身心健康，家庭和睦，三代同堂，职业稳定，收入不菲，我有条件奢侈。而我从“而立”到“知天命”，二十多年长长的空白，因为生活压力巨大，哪敢“奢侈”。
潘军是一个优秀的写作者，也是一位优秀的演讲者，但我对他还有期待。
我心中的优秀作家，不仅能讲好故事，他本身就是好故事；不仅会写小说，他的人生经历也是一部小说。
潘军如我所愿。
按照潘军的长、中、短篇小说体量框架理论，按照潘军与他人、与外部世界的联系，他的人生就是长篇巨制。
按照潘军的小说创作观，好的小说，作家只能创作一半，另一半由读者来写。长篇小说“潘军”的另一半，我来写。
我笔下的“潘军”，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一个面对不满意的生活转身就走的人。我笔下的“潘军”是一个输得起，赢得起的人，一个“经得起”的人，一个能力出众的人。我要对他“小说”能力惜墨如金，对他“戏剧”能力泼墨如水。我让“小说家潘军”淡出，“导演潘军”横空出世。我要让北京人艺保留他的剧目，我要让欧美金碧辉煌的剧院，竞相上演他的剧本。我还要给他写上众多金发碧眼美女粉丝。我要让他扮演“碟中谍”、上演“戏中戏”，让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要让他成为“戴笠特型演员”，“卖弄色相”。
我要淡化他为文的能力，突出他为商的能力、挣钱的能力。古来多少大丈夫、中外多少大作家，重于做人，拙于“活人”，困顿于世。我的“潘军”不是这样。我要用纪实的手法，写他经济危机时，闭门五个月，创作两部剧本，一部自导自演，一部售价700万元之巨的能力。
我要写他战胜贫穷的能力，更写他战胜富有的能力。写他功成名就后，回归故里；写他的“泊心堂”，写他“读一读”“写一写”“画一画”逍遥自在的生活；写他推窗户，江天一色；写他放飞梦想，还有一个电影梦，他还想“导一导”……
我要给小说“潘军”提供广阔的社会背景。从南疆到北国，从椰林海风到高原飞雪，“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我要写出“潘军”豪迈的气概，开放的胸襟。我还要采用意识流动手法，写成功后的“潘军”对往事的回忆，写他少年艰难，青年奋斗。我要写他安大的学生时代，他才华横溢，春风得意。这一部分，我要把我自己写进来，作为他的陪衬。我将夹杂大量私心，不顾小说杂芜，写我眼中安大校园的美景，写安大学生的才华，写安大因蒋维扬先生而富有诗意，因潘军先生而具有现实关怀。写我对安大人高看一眼，深看一眼。我把自己写成安大编外生，写成“支持性校友”。我还要用沉重的笔调，写出他背负着对女儿的爱，四处漂泊。
精彩的细节纷呈。我最得意两处，我写他同朋友打麻将，只做大牌：那一夜，他输掉裤腰带；我写“潘先生在难中”：偏僻的收购站，一张发黄的旧报纸意外掉在他面前，报上登有他父亲唯一的一篇小说；我要描写命运的隐喻，我要让小说家“潘军”涂上神秘的色彩。
我笔下的“潘军”不是圣人，不是完人，他是一个真人，一个有趣的人。
等讲座结束，我要把这部长篇小说故事梗概交给潘军，我要听听他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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