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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校园我的家 写给五村初中 □书 虫

右江日报 2019-09-20 15:45 大字

夜雨绵长,思念提闸,如洪泄千里,一去不回……

仿若昨天,帘卷西风,一雨入冬,我站在滴水的屋檐下,穿越雨帘,隔空喊小伙伴姐宁、姐花、姐貌、班幼禾到毛毡厨房吃刚出炉热乎乎的红薯。而此时,脚上穿的凉鞋还泡在厨房的泥水里。刚起床,风冷飕飕地吹过窗棂,我在脸洗与不洗之间纠结许久。若洗,二姐给的雪花膏恐怕熬不过冬天;若不洗,睡眼惺忪又得滚回床上去,小伙伴们飞去挖野马蹄我可就傻眼了!老爸用烧热水的锅煮了红薯,想想,红薯吃光了才能去考虑洗脸的事,关键是家里没第二口锅了。得赶紧招呼人来吃光光……这是30多年前五村初中校园冬日的早晨,这样熟悉的早晨,占据我的前半生的前半生,每每想起,眼角都是暖泉。

说到泉,校园里有一眼泉水,冬暖夏凉,是建校初始老师们生硬挖地三尺找出来的,供给全校几百号人吃喝拉撒,尤其珍贵。打小起,全校的老师一个口径说那是神泉,不能扔垃圾进去,不能入泉洗浴,不能撒网垂钓,否则小孩喝了泉水会失声,不长身体。每到夏秋之季,一群小孩站在泉边俯瞰,悉数看到鲤鱼、草鱼、塘角鱼、七星鱼翻着鱼肚白,干瞪眼。20世纪90年代初,开春全乡大旱,周边村民、集镇上的干部,都来我们学校泉边排队舀水,学校为了方便大家日夜取水,专门拉了电线在泉边架了一盏灯泡,院子里的孩子也围着大人们转悠,盼望着水舀干了能吃上鱼。结果等了三天,眼看泉水快被舀没的时候,泉里的鱼儿全落到泉眼底部了,大人们都不去抓鱼,一群娃愣在边上,失望而归。后来才听说,有个退休老师交代来取水的人,鱼不能抓,担心泉眼没了灵性,产不出水来。这眼救命的泉,就这样被全校老师和周边村民看管得紧紧的,膜拜了一辈子。

泉眼在学校的东边,泉眼边上就是学校的饭堂。那个年代,每个内宿的孩子开学时都得带25公斤的柴火上交给学校饭堂,那是一个学期烧饭的柴火,事关全校学生的吃饭问题。内宿生一般在假期期间上山砍柴,都会留一捆上学用的干柴给自己用,期许柴火蒸出香喷喷的饭来。父常是姐貌的老爸,他负责用大铁锅蒸全校学生的饭笼(一个宿舍一个铁笼,铁笼上都有宿舍的编号,学生们用的都是长方体的铝饭盒),他说每个学期看到柴火就能知道谁家的孩子会有出息,看捆绑的藤,看柴型,看干湿情况,就都知道。他一说一个准,我们无不称奇。小伙伴们读小学的放学回到家,初中生都还没下课,我们会随姐貌雷打不动三五成群去帮父常卸饭笼,一人一双棉手套,常常被铁笼烫得小手通红,卸饭笼的同时一阵阵饭菜香味袭来,伙伴们幸福到晕眩。父常还教我们怎么看饭盒主人的家庭情况,他说,家庭条件好的,里边会有大米腊肉;家庭条件中等的,会在大米上搁几颗黄豆;家庭条件差的,就是个糙玉米饭。父常一辈子在学校饭堂蒸饭,老实本分,他知道小家伙们从小学放学回来没用餐就来帮忙卸笼,难免会对饭盒里的东西垂涎三尺。每每卸笼前,我们要么先吃上父常准备的烤红薯,要么吃烤玉米,饱腹之后,对盒饭的欲望也就自然削减,父常的细心绝大部分时间保全了饭盒的完整……

学校饭堂的百味人生弥漫着整个童年,然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伙伴们把学校里所有的黄皮果树、柚子树、枇杷树全私分了。校园内的小伙伴们因为各自家里孩子多,家长们都忙于生计,没人管课外孩子的行踪。关于果树的分配,一般女生只能占黄皮果树,原因是树形小,枝干多,女生容易攀爬。柚子树和枇杷树是男生的专属,他们大多放学后都爬上柚子树。我们从学校后山撕扯一把一把的藤枝各自编成小吊床,男生们各分树头吊睡在树枝干间,啃着玉米棒,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知了虫鸣,好不自在。女生一个人想在树上编好吊床,着实难,于是两两合作,编出来的吊床,左看右看自己打趣笑成一团。起初发现我们午间睡在果树上的不是老爸,是校园里有个姐姐告的密,一群小孩被学校领导罚站在墙角训话,一个一个表态不再爬果树睡午觉。学校领导说我们是老师的孩子,就得有教养,必须懂得自我安全防范,带头爬树会带坏在校的初中生。我们一个个点头称是。于是,我们都盼望着假期,假期在校的老师少,初中生们都回家,果树又回归孩子们的“手中”,占树为家的日子一直到小学毕业。家长们看惯了孩子们的猴精,常常无奈地在中午饭点去这棵树那棵树抓孩子们回家吃饭。

小学两门功课考得参差不齐,升初中分班的时候,老爸说全校老师都很好,去哪个班都不要紧,主要看自己的孩子是不是金子,纯属考小孩……就这样我进了三班,班主任刚师专毕业,五村街上几个发小欺负老师没有带班经验,老师转身板书时他们就看小说扔纸条;自习课都会在教室门口一侧窗户边放一面观后镜,安排个老实巴交的同学守镜子,全班同学高高兴兴该干嘛干嘛,看到老师大老远走来,守镜子的人便咳嗽警示,大家便假装一副认真看书的样子。有一次,守镜子的同学扁桃体发炎,正常咳嗽,全班同学迅速严阵以待,等好久没见老师进教室,才知道会错意。

其实,同学们的小九九哪个班主任不心知肚明,班里学习好的同学早就告密了。后来才知道,老师观察了几个月,把全班同学都进行了分类,班委名单应运而生,我在其中,当时我以为是因为老爸的面子。班主任和老爸业余时间会凑在一起饮酒。现在才知道,不尽然。我们的班主任管理班级可轻松了,只盯着班干,明确每个班干的工作职责,通过班委会调度,修正所有同学的不良习惯。这招狠,班干从同学中来,回到同学中去,谁都躲不过被监管的命运。若干年后,当我自己从教,接触到管理工作,才明白这是教育学和管理学的结合体。班主任的管理水平,已然超越于此。

教会我正确看待人生的,还有我的语文老师。她是四班的班主任,又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教学和管理任务都很繁重,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批改作业。于是她想了很多法子完成教学任务,比如平时作业或者测试后,让同学之间交叉批改作业,指出对方的问题,一方面增强了学生们的记忆,也教会大家知道了症结所在。比如她让我帮她批改全班的作文,厘清优缺点特点,对我后来的成长影响极大,让我早早明辨了是非黑白善恶,奠定了美学的基础。

初中三年,数学老师高善郎可谓操碎心。因为感觉他上课生搬硬套,讲解生涩,我从心底排斥他。我的位置在第一排,只要上数学课,就转身跟第二排的男生聊天,无视黑板上那些公式,无视老师的一再警告,遇到提问时,聊天对象都能迅速给答案,帮忙渡劫。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每节课都这么一起聊天,这个男生的数学课成绩排在全班第一,成为数学课代表。而一直到初三上学期,我的数学科目一直挂科。初三下学期,高老师建议老爸自己教我数学,老爸这个语文老师被打脸了。老爸在那之后有一天吃饭时反复说:“你的数学成绩差得老爸都不好意思跟高老师同一个办公室了。”……碍于老爸的情面,我自己从初一数学开始,从头到尾恶补一通。中考当天早上,在往考场路上,与数学老师打了照面,对方说若是得80分那得送你点什么!我不敢吭声,对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实在忐忑。结果,当年中考数学科目我考了全班第二名,一百多分。高老师逢人就说,阿碧其实功底还好的,中考总算发挥正常啦!有同学转述高老师的话来,我瞬间觉得他形象高大威猛。毕业后,每次遇见他,都毕恭毕敬问老师好!

师范读书三年,每到开学,到学校门口的路边候车,校园里的老老小小看见了都会来送行,行李箱里塞满各家给的鸡蛋、糯米等小吃,老师们瞬间化身亲属,各种嘱咐。师范毕业后,我准备任教前,老爸按惯例请校园里要好的同事吃饭,包括部分科任老师。人们围着桌边说说笑笑,举杯同声祝福那一刻,才发现,我变成了老师们的朋友。

有人问:你的家在哪?

我从来都会说:“五村初中。”

那是一个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是懵懂少年的殿堂,是远足他乡的牵挂,是人生困苦的爱抚,是日思夜想的家乡。而我,只是她的孩子,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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