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是人的老亲戚
黄豆,是人的老亲戚,一生都在讲述陈年旧事,亲热劲大得可以化掉一个冰冷的村庄。
早春的黄豆地是头年特意预留的,带着庄户人家满满的期望。老人盘算收成,土地都要经过谋划,这些地,心,是敞亮的。一入秋就静静等待来年的黄豆落地,发芽、生根。
每年,黄豆的播种,有明星出场的味道。
父亲耙地,土都要耙得像筛子筛过一样才肯停下。他总要为大豆铺一床平展的大被子,让它们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之后,攒足劲冲破泥土,发出自己茁壮的芽。
黄豆从土里钻出来开始是顶着苞衣的,乍一看,好像是刚刚降落的伞兵。不几天,豆芽就会胀破苞衣,打开它们八字的绿瓣。自此,一棵棵豆苗就成为田里的春庄稼,成了庄户人家的牵挂。
草,是黄豆的邻居,它一出场就和黄豆争吃的。土地的养分是均摊的,本来,它们相伴而生,是一种缘分,可是,偏偏不,草偏生了贪念,嘴巴张得大大的,每棵草之间合起来,养分就跑到草那边了。草的茁壮,让黄豆的心荒了。
这时候,大人们开始锄地。我一直认为,刨地是个技术活,一不小心,草,没锄到,黄豆苗却被锄死了。我不喜欢干这样的农活,可看到父母都是那么专心于农事,自然也只有慢慢地学着做了。
春上,锄地是经常性的农活。娘爱说,千万不要等地荒了,让草吃了地里的黄豆。我老是觉得自己的锄头不听使唤,锄草时显得钝愚,本来使着不是很顺手的锄头,碰到禾苗却变得无限锋利。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小心翼翼,越是会“滥杀无辜”,死去的豆苗牵着母亲的视线,一次次让她揪心。我无数次地惊恐于一棵小小的豆苗倒下的瞬间,甚至可以听到它们死去的声音,并饱受破坏庄稼的煎熬和恐惧,这种恐惧直到多年以后,还在我的心里落下阴影。
我不是一个种庄稼的好把式,这点,我有自知之明。
住满庄稼的乡村里,黄豆时常被麦子们挤到边角沟坎,那些不起眼的的角落里。不是它贱,是因为它泼皮,不择土地,一落地就可以发芽。
往往一场春雨,黄豆就接上了地气,便能滋滋地生长。
一块田里,黄豆开出的花却是不同的。弯下腰细看,有紫色的、有白色的、有红色。一朵朵的小碎花仰着脸笑着,仿佛没有任何烦恼。
这些花,最是人们容易忽视的,好多人,在乡下生活,问起黄豆开花的事,竟然一脸的迷茫,那些花好端端的,被岁月一笔带过,成为生活的留白。
少年时,见到县城里的老画家画过黄豆花,那老画家后来在上海办画展,还获了奖。出于好奇,我才仔细地观察它们,这花,便从我的眼睛,走进我的心里,开满了我心里的整个世界,还带着芳香。
我父亲爱说,花蒂的后面就是豆角了。这话,我听着有些诗人的意味,这不像一个农民的语言,倒洋溢着诗情。我仰脸看着父亲,他竟没有丝毫的得意,依然还是灰头土脸的朴素的样子。
我们都习惯于把瘪着的的青豆角称作假角或画角,究其原因还是它肚子里没有东西,瘪着,像画上的,才被称作是假的吧!大人们不那样认为,他们总是抱着希望,和瘪豆角一起孕育着饱满的豆粒。有时候,期待也是一种幸福。
上仁的过程就是青豆角孕育的过程,就像人类的十月怀胎,肚皮慢慢地鼓起来。生吃,有股腥味。拔一抱放在院子里,一颗颗摘掉,剥开,用油一炒,就是乡下人就饭的佳肴。那阵子,家家户户的饭桌上都是青豆当家,条件好的,带点肉沫啥的,吃起来格外的香。
黄豆由青变黄是它最短暂的成熟过程,仿佛一瞬间就完成了。大清早的,有人趴在黄豆秧上看了几眼,大惊小叫地说道,天了,黄豆这么快就熟了。还有这叶子,说黄就黄了。那些浩荡的大词正在列阵,每一粒坚硬的豆仁都是这个季节的顿号,停顿在季节的转弯处,等待午后的炸响。
豆角扎手,砍起来时不时地疼一下,那细小的疼痛,顺着指尖一下子跑到大脑里,带着表情。
大豆躺下来,它在田地里的一生就完了。平原开始空旷,堆在地里的是秸秆,收回家的是粮食。几个月的辛劳和期盼,此刻,都变成了金灿灿的欢喜。
大人们爱说,黄豆属于小粮食,有小家子气,被乡下人当做副食。
小粮食是农家的生活补白。在众多的粮食里,黄豆最多是配角的角色,但就是这样的配角,让人们的生活丰富起来,有了滋味。●潘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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