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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浪滚滚,我们在其中

安庆日报 2019-07-26 09:50 大字

小憩 张成林 摄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跋扈的太阳,一改之前的温和相,陡然间翻脸不认人了。没有电风扇的年代,体质差点的老人孩子,安静地坐在竹椅上,都热得直喘气,一把芭蕉扇,不停地摇动,只消停一会,便会汗如雨下。所谓的心静自然凉,到了高温酷暑的日子里,不过是画在纸上的一张饼。

小暑割不得,大暑割不掣。双抢是大暑时日的重头戏,在全年最高温的节气里,我们咬紧牙关,忙着早稻收割,忙着晚稻插秧。

种田的母亲,教书的父亲,高中生的大哥,中专生的二哥,一起戴上草帽,穿着长褂长裤,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田间收割金黄饱满的稻禾。捆扎好的稻铺,一趟一趟地挑往稻床,我和弟弟跟在他们身后捡拾散落于路上的稻穗。头上烈日当空,地下热浪滚滚,尽管头顶草帽,草帽下面还压了一条湿毛巾,但是,肆意横流的汗水还是将眼睛刺得生疼。胳肢窝这块的衣裳,留下了任凭你拿什么清洗剂都无法去掉的永远的黄渍。洗衣裳时,我打破沙锅问到底地想知道为什么。母亲给出的解释是,庄户人家汗淌得有涧滩水那么多,淌长,汗就变黄了。黄汗淌,黑汗流。这样的滋味,没有乡村生活经历的人,不一定能懂。等稻禾全部堆放到稻床后,一家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在石磙上脱粒,用水车车水灌溉稻田……

桩妹的父亲,我们喊他小爷,犁田打耙这样深具技巧的活计,由他帮助我们家完成。小爷的脑后脖颈处,有只小馍般大的包,那叫风气包,是常年挑担子压的。我喜欢看小爷犁田耙田时的样子,他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耙具上,身体随着水牛拖拉耙具的韵律摇晃着,边扯开嗓子唱他自己编的歌曲。究竟是些怎样的唱词,我听不大清楚,只知道他唱到末了,一定会将嗓子提得高高的,以长到不着边际的“呵呵呵”音结束。他停下来后,在下

一曲开唱前,整个人仿佛喝多了酒似的,沉醉不语,脸膛红彤彤的。

最辛苦的是母亲,她在田畈劳作好一阵子,再赶到菜园里摘菜,我给母亲打下手,剥毛豆,洗菜,烧火。这期间,我们家的伙食特别好,当天生的鸡蛋鸭蛋,会被母亲做出不同的花样,炒鸡蛋,面粉鸡蛋饼,海带鸭蛋汤……腊肉派上了大用场,炒进毛豆里,炒进干子里,鲜嫩的茄子打上花刀,泡进盛满清水的面盆里,浸掉褐色的汁液,与装在小碗里的蒜泥等作料一起,搁进饭锅里蒸。山芋粉调成糊,拿菜籽油煎成粑粑,切成块,是谓山粉圆子,与豆腐一起烩,偶尔同从吴桥街上割回家的猪肉一道红烧。特别下饭的,还有母亲晒制的鲜香的腐乳和黄豆酱。母亲春上做的葛粉,被冲调成半透明的可口稀糊;绿豆浸上大半钢筋锅水,放在煤炉上慢慢熬,一个时辰过去,绿豆沙沉在汤里,绿豆皮浮在面上。在小爷和父亲他们从田畈、稻床归来时,母亲递给他们每人一碗葛粉、一碗绿豆汤。葛粉,海带,绿豆汤,是我们家消暑的三大法宝。筒子骨煮的海带汤,重油,吃起来特别的香。劳动把式的庄户人,只要吃得下,就能消得掉。

吃饭时,父亲和小爷面对面坐着,母亲从吴桥街上买回来的高粱酒,他们一人一杯,碰一下,“吱溜”一声脆响。我们几个孩子跟往常一样,每人从饭桌上搛些菜,便端着饭碗坐到门口几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大树下。

母亲往大钵子的淘米水里加稀

粥和细糠,搅拌均匀后,两只黑猪在“啰啰啰”的呼唤声中,屁股一崴一崴

地走过来。母亲扬起手中的葫芦瓢,稻子洒到门口的空地上,成群的鸡扑楞着翅膀,节奏欢快地把嘴直往地上啄。鸭子“嘎嘎嘎”地亮着嗓门,从四面八方朝着细碎的菜叶和螺蛳奔跑过去。大黄狗不知道跑哪儿打野食去了。

吃好中饭,日头白花花悬于高天的正午,鸡鸭狗猪统统地各自趴在自己的阵营里,动都懒得动。听到突然而至的动静,大黄狗第一个睁开半眯着的眼睛,快速地蹿起来,观察了一会,并无异常,复又把一扇阔大屏风似的舌头长长地拖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大喘气。一早从窝里爬出来觅食的蚂蚁,架不住烈日烧烤,都已草草收兵。也是,如果它们此刻还行走在觅食的路上,会不会被结结实实地做成了无人问津的烧烤,真的未可知。只有知了,从早到晚不知疲倦地嘶叫,那般锐利的音质,像被锯子锯过,又像被黄铜水刷过,明晃晃亮闪闪的。

门口大树上结了一串一串的果子,黄豆般大。原本青色涩嘴的果子,已变成灰紫色,荡漾在枝叶间,诱惑着立于树下的我们。我们拿竹竿去够,去打,然后捡起来,也不用洗,直接丢进嘴里,一咬,吐掉幼小的核,鲜甜的果肉一点一点地吞下去,整个人便跌落进蜜罐子里。

“冰棒冰棒,卖冰棒嘞——”这样的叫卖声,朴实,全无花腔,却是一线清凉的音符,穿云破雾,旖旎而来。我们刹那间精神抖擞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母亲。母亲挨个地白了我们一眼,动作缓慢地将手插进裤兜,抠出一分钱,又抠出一分钱,再抠出一分钱。“够了,够了。”我在心里快乐地呼喊。先是冰棒箱盖被掀开,继之,一方阔大的棉片被揭开,扯掉冰棒包装纸,一根如玉的冰棒递到我们手上。我们姊妹几个头碰头地围拢在一起,你咬一口,我咬一口,三下两下地就把一根冰棒吞进了肚子里。嘴里的那份甜,肚皮里的那份清凉,萦绕着,经久不息。

暑天里,日头过劲,庄稼长得快,孩子的骨骼到牙齿更是长得快。弟弟在换牙,前面已经长成的门牙大得夸张,像是两块石板。我笑他,他便扑过来追着我打。打不着,一恼哭起来。我远远地站着羞他,弟弟的脸皮臊得通红,嘴巴咧得更大。过一会子,传来母亲的轻喝,好好的,嚎什么嚎?走到门口的母亲,放下肩膀上的锄头和手上的菜篮子,弟弟救星般地扑过去,一张嘴,有血流下来,紧跟着,落下一颗牙。母亲朝弟弟张开的嘴里瞅了瞅,一边将那颗牙朝我们家房顶上使劲一撂,一边说,小小下牙,跳上房顶,今晚发芽,明天长大。弟弟听着,便咧开嘴笑了。

轮到我们家放牛了,大清早,我牵着持续劳累了一天又一天的水牛到山岗上吃草。山芋藤子在地里牵牵扯扯,直把整个一块地铺排包围得水泄不通。棉花植株快有小树那么高,棉铃已经冒出来。糯稻的穗子,像是怀孕的妇女,肚子沉甸甸地直往下坠去。

池塘里的水,快速地蒸发,一天就浅下去好几寸。早早晚晚地,我和母亲一起去菜园里给蔬菜浇水,一天不浇水,它们眼见着就无精打采地蔫下去。那天傍晚,浇好水,顺带着,拔了几棵大青豆,摘了几个西红柿,正往家走,才走到山岗上,天空扯出一个闪,我们还没跑进家门,豆大的雨点噼哩啪啦地砸下来……子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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