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一条河
天不亮,母亲又顶风出门了。每天,在小镇的河堤上总会看见母亲娇小匆忙的身影。
一条河流从我们居住的小镇中间穿越而过,沿河两岸,居民区的住房鳞次栉比,一直延续了几公里。母亲背着背篼,背篼里放几只蛇皮口袋,她要走遍这些小区,不放过设在河岸上的每一处垃圾池。她在垃圾池里不停地扒拉,翻找,鉴别,然后才将那些可以变买成钱的废旧物品装进蛇皮口袋。
母亲的蛇皮口袋有时装得满满的,她的脸上总是堆满了笑容,有时只有半口袋或者更少,母亲就会无奈地发出声声叹息,嘴里一阵嘀咕,今天运气咋这样差呢?
为了养活我和妹妹,供我们上学,母亲没别的办法,只有靠捡垃圾来撑持这个三口之家。
夹于小镇中间的河流一刻不停地流淌着,流走了小镇的春夏秋冬,也将母亲的韶华和风韵带走了,母亲的鬓角不断蹦跳出了根根白发。一到冬天,母亲的咳嗽病就犯了,咳得很厉害,拉风箱似的。我和妹妹说,娘,你就不要出门了,养好身体才是大事哩,我们节约点就是了。母亲说,好,听儿子的,听女儿的。
母亲几天都没有出门。一天放学回家,母亲不在。我和妹妹慌忙向河堤跑去。
终于看见母亲了。她正蹲在一处垃圾池里,佝偻着身子,手中的铁钳不断地在垃圾堆里翻来搅去。这时,母亲找到了几块铜板和几根铝管,许是谁家的大件电器无法修复就将里面的构件扔掉了。母亲的眼里发出了亮晶晶的光,连声说,今天运气真好!然后,又凄惶地笑了。母亲想站起来,厉害的咳嗽将她的身体弯成了一张弓,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摇摇晃晃还没有站定,又蹲了下去。
我一把扶起母亲,说,娘,谁让你出门的?母亲勉强笑了,说,不碍事,就一点儿小感冒。妹妹摸着母亲的额头,说,娘的额头好烫啊!母亲止了咳,抬起脸来。母亲的脸上盘曲着蚯蚓般深深浅浅的皱纹,积满凄楚与沧桑。而她的目光却分外明亮,我看见了她目光里的倔强和执拗。
这时,一个自称是社区的人路过,嘴里大声嚷着,捡垃圾的,扒到贵重的东西居委会要鉴定,如查到有色金属,要交派出所处理!那人的样子恶狠狠的。我捏紧了拳头!没见我娘病着吗?我朝那人吼。母亲连忙制止我,说,我们不偷不抢,捡的都是别人丢弃的东西,走到哪里都不怕!不要跟他较劲儿!我晓得他有个亲戚也在捡废品,他想顾着他,蒙我们哩。母亲直视着他。母亲有些弯曲的脊梁一下坚定地挺直了!那人被唬住了,愣眼看着母亲,赶快低头离开了。
不知道母亲还遭受了怎样的惊吓和奚落。我和妹妹的眼里泪花飞溅。
母亲拧不过我们,便随我们去了医院。可第二天,母亲刚退烧,趁医生不在偷偷摸回家后又出门寻废品去了。
这些年母亲和我们相依为命,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我和妹妹啥活儿都抢着干,洗衣、扫地、涮碗、刷锅、劈柴什么的,都被我们兄妹包揽了。我们常常娘前娘后地把母亲叫得心里甜滋滋的。
高考时,我被一所重点大学录取了。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母亲攥着我的手,母亲的手厚趼重重。母亲心里充满无限爱意和歉疚,说,娃呀,娘没本事,苦了你们兄妹了,你就放宽心读书吧,娘再苦心里都甜,今后出息了,再帮补你妹妹。
我说,娘,我知道,我一定让妹妹也上大学。我的泪水流了下来。
娘接着说,娃呀,你已经长大了,现在我要把瞒了18年的实情告诉你。我常说,你爹走得早,其实,你和你妹都是在他走后我才捡来的,你们都随了他的姓…… 我不让母亲说下去。我说,娘,我知道,隔壁丘婶早就给我说了,娘,为了我们兄妹不受伤害,你受苦了,你就是我们的亲娘!我的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
为了凑齐路费和学费,母亲借遍了所有街坊和亲戚。母亲走了几十家,遭了不少白眼,钱勉强凑齐了。我们家终于出了个大学生哩!母亲对所有街坊和亲戚说,说完,笑容一次次站立在母亲自豪的脸上。
天刚麻麻亮,我听到了母亲的开门声。我悄悄跟在母亲身后。母亲背着背篼的身影晃动在河堤上。对着河流,我在心里放声大喊:娘,我一定好好读书,将来报答你!娘,你要保重啊!
河流没有回答我,只有湍急的水浪固执地拍打着河岸,激荡在我的心壁。恍恍惚惚间,母亲仿佛成了一条河,沿着我人生的方向清清澈澈柔柔缓缓流淌过来,哺育我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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