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故事 没有书的家不能算个家
张燕峰
父亲是20世纪60年代的大学生,酷爱读书,以读书为人生最大的乐事。他的口头禅是:没有书的家不能算作家。他说,家是用来生长的地方,吃饭睡觉是喂养身体的,读书是喂养心灵和大脑的。如果没有书,家怎么能算个家呢?
每个周末,父亲总要去书店逛逛。到了书店,父亲的眼睛就迸射出热情而明亮的光芒,好像那每一本书都是他久别重逢的故人。在一排排书架前,父亲的双脚分明是被什么绊住了,迈不开步子。他先用手温柔地抚摸着那棱角分明的书脊,之后微闭双目,翕动鼻翼嗅那油墨的清香,之后便是掏空口袋把感兴趣的书买下。父亲经常会为了一本喜欢的书把回家的车票钱花掉,之后不得不步行20里,顶着满天璀璨的星光回家。
父亲爱读书,家里随处可见书的身影。沙发上、餐桌上、床上、枕头下,到处都是书。母亲是一个爱整洁的人,看见到处堆着书,总要狠狠地骂几句,可父亲总是振振有词:“我这是为了让孩子们随时随处都有书可读,随时随处都能嗅到书香。”
父亲把每一本书都视如珍宝。读书前,他一边愉快地吹着口哨,一边一丝不苟地用香皂把脸和手洗得干干净净。为此,母亲经常嘲笑他:不就是读书吗?干吗还要举行如此神圣庄严的仪式?父亲哈哈大笑,说:“书是高雅之物,古人读书前要沐浴更衣,我如果满面尘垢,岂不是玷污了它?书里藏着作者的灵魂,它如果看到我的邋遢怠慢,也会憎嫌的。”
父亲每天无论下班多晚,回到家里都要读书。他双手捧着一本书页发黄的线装书,读得津津有味,时而皱眉沉思,时而颔首微笑,看那神情似乎完全沉醉在书中的世界了。有时候我一觉醒来,他还在灯下专心致志地看书。我常常想,书中一定有个神奇的世界,一定有比糕饼更好吃的东西,一定有比蝴蝶更美丽的翅膀,一定有比玫瑰还要芬芳的花朵,不然,何以能像磁石一样,牢牢地吸引着父亲,使他如此沉迷,如此废寝忘食、如醉如痴呢?要知道,他第二天还要骑车10多里去学校给学生上课呢。
耳濡目染,我们兄妹几个都爱上了读书。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看到自己喜欢的书总要省吃俭用地买回来,以至于多次被人讥笑:那些闲书既不能吃又不能喝,还很沉很占地方,能有什么用呢?我们总是淡然地笑笑。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读书的乐趣他们又哪里能体会得到呢?
当我们兄妹几个长大成人,将要像雄鹰展翅一样搏击风雨的时候,父亲送给我们一句话:家里地方再小,也要留出放书的地方;挣钱再少,也要留出买书的钱;工作再忙,也要留出读书的时间。父亲的意思我们都懂。是的,粮食哺育的是我们的身体,书籍哺育的是我们的灵魂,没有书的家怎么能算作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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