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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菜园

柳州晚报 2019-05-10 09:28 大字

□林双贵

母亲一生中基本上没什么嗜好:不打牌,不摸麻将,不串门。

要说有,就是一天到晚扛着锄头担着粪桶钻进门口的小菜园。

母亲的菜园不大,5分地左右,四周用竹篱圈住。为了充分利用菜园的空间,母亲会在竹篱边种些丝瓜、南瓜、淮山等藤状的作物,在豆角架下间种些辣椒、西红柿之类。一畦畦绿油油的玉米蔸下,种些黄豆、花生等。

春季一到,这些时令蔬菜和作物争奇斗艳,红的黄的绿的花、扁的圆的长的果实,推推搡搡地挤在一起,母亲好像已把整个四季都搬了进来。

菜园角有两株大伞般的木瓜树,木瓜是阔叶速生树,一面开花一面结果,果实结在笔挺的枝干,一簇簇往上钻。估计去年没下雪霜吧,木瓜树已有一丈多高,拳头大的木瓜已悬在树下了,木瓜树下有一丛枸杞和鱼腥草,那是乡下人说的野菜,但这种野菜还有药用之功效,退热败火。母亲说,我小时候体质弱,动不动就发烧发热拉肚子。那时也没钱上医院,就采些枸杞叶和鱼腥草煲粥喝,居然好了。母亲想,这东西还是个宝,就把它们移到菜园一角,以备急用。还真别说,母亲菜园的菜经常有人来“偷”,但“偷”得最多的还是这种野菜。

每逢见有人进菜园“偷菜”,母亲都默不作声,只是一笑了之。

到了秋季,就可种上头菜、芥菜和红薯等,有时还会种上“翻秋”的玉米和花生。等收完这些作物,母亲会把菜园重新翻一遍,竹篱种上豌豆,菜园种上包菜、大白菜等时令作物。

所以,母亲的菜园里一年四季都是郁郁葱葱的。

母亲上个世纪60年代和父亲结了婚后,生下了我们七兄妹。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母亲就开辟了菜园,学会种植各种时令作物和蔬菜,菜园的菜除了给自己当口粮外,还喂养了几条大肥猪。

由于母亲辛勤劳作,菜园一年四季都有收成,菜一时消化不了,母亲就挑到圩镇去卖,换些油盐所需。

母亲那时卖菜,真的很辛苦。为赶早市,通常半夜打着煤油灯去摘菜,然后步行3公里到龙江小镇,到达市场天刚大亮。因母亲的菜新鲜且价格相对便宜,往往是一放下担子,就被抢购一空。为了赶回生产队出工,母亲甚至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到我稍微大点了,八九岁这样,一到星期天,母亲就开始把我也带上去卖菜。我学着妈妈卖菜,菜卖完后,母亲会经常给我奖励,冰棒呀、发糕呀。这就应了那句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如今许多年过去了,我们也早已长大成人,结婚生子,还在外面打拼了多年。母亲菜园里的地翻了又翻,那些作物种了一茬又一茬。而母亲,也由一个丰腴的女人变成了一个枯瘦的老人。每到季节轮回,母亲的菜园依旧春意盎然,而母亲早已风华不再。

我知道,母亲现在仍然在种着那些蔬菜和作物,并非要欣赏风景,也并非出于生活的无奈,而是几十年来无法舍弃的情怀。

近些年来,村民很大一部分外出打工,而留守村民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经济建设上,栽桑养蚕种树种果,种菜的人越来越少了。母亲的菜园在一派果树的波涛中,就像浮起的一片孤岛。我们兄妹就劝说母亲莫要种菜了,反正自己又吃不了多少,就歇歇吧!而母亲一听,竟然发火了:“总是讲莫种莫种,你又买了几蔸菜回来?话又讲回头,不给我种菜,喊我去干什么?是不是你们嫌我命长啊?”

“哪能呢?您年纪大了,我们担心您累着了!”我赶紧替大家打圆场。我记得母亲不止一次对我说,她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少一天不做活路就会犯病。我知道,这是母亲辛劳一辈子养成的习惯,也是她唯一的爱好,总不能剥夺了它吧!好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外地创业打拼,每次回家,看到家里阁楼堆满红薯芋头菜干之类时,我的心里总是酸酸的。而出门时,母亲总是把这些东西全部往车上装,把车后箱都塞得满满的。“多拿点,免得留在家浪费掉。”看着白发苍苍的母亲跑前跑后,我们兄妹都争着说:“阿妈种的东西特别好吃,有钱都买不到!”而母亲就像一个小孩子得到自己钟爱的玩具一样高兴。

昨晚我打电话回家,外甥接的电话,他告诉我,外婆正在菜园锄草没有回来。我的眼睛竟然湿润了。我抬头望望窗户,这里已是万家灯火,我仿佛看见被夜幕吞噬的母亲,瘦小的身躯又在菜园里“窸窸窣窣”地忙碌着。而母亲的菜园里,早已绽开出了满园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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