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能飞翔,也会鸣叫 ■ 文河/文
年轻时读书,专注,一本一本地读,读一本是一本。读过,会陷入某种情绪里,久久出不来。尤其是陀斯妥耶夫思基的小说,《罪与罚》《白痴》《卡拉玛佐夫兄弟》等。飞流直下,波涛汹涌,会被叙述的洪流席卷而去,甚至会有某种窒息感。我几乎读完陀氏所有的小说。去年年底,在乡下一个村室,我又重读了《卡拉玛佐夫兄弟》,但并没有感受到当初那种强大的冲击性。我变得冷静了。也许,是麻木。
微风若有若无地吹着,苹果花在落,鸟儿啼鸣,黄昏又大又静。读哈代,一个虚构的女人,也会给人一种深刻的慰藉。苔丝,你还好吗?当初,那个诗情满怀、沉默惆怅的少年,曾经深爱过你,如今他已双鬓添白了。而你依然年轻,依然生活在那个新叶满枝的永恒四月。
本雅明说,“书籍和妓女都能被带上床”。这个清澈而敏感的男人,又在意味深长地用隐喻说话了。精神和生理的愉悦感是平等的吗?而拥被卧读的确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冬天,外面飘着雪花。楼下的马路上,行人渐少,行人渐无。偶尔有一辆汽车缓缓驶过,声音也小了。世界仿佛变得空旷了,只有雪花悄悄飘落。半躺在床上,枕头靠着后背,翻几页《聊斋》或《资治通鉴》,很快也就到了睡觉的时间。人世的种种纠葛,爱恨情仇,原来竟然抵不过一次睡眠,一个美梦。所谓人生的大境界,原来就蕴含在吃饭睡觉之中。雪花继续飘落,越积越厚,楼顶,路面,长青树丛,慢慢,整个世界都变白了。
如今读书,喜欢齐头并进,三本,四本,五本,六本,读读这本,读读那本。有的半途而废,也许永远不会再去碰它了。有的慢慢读完了。有的断而复续,续而复断,继续几年,居然才读完。能让人一口气读完的书,不容易遇到了。但也有,比如前段时间,读莫言的《生死疲劳》,就重新找到了久违的阅读快感。我承认,我至今没能读完《白鲸》《神曲》《荷马史诗》等。可以勉强去爱一个女人,但无法勉强去爱一本书。
如果说阅读也是一种精神生活的话,那么它的本质就是自由。人有说话的权力,也有沉默的权力。人可以变得广阔,无边无际,也可以变得低小,像一粒尘埃,穿过针眼。单一的广阔,不过是另一种狭隘罢了。我反对任何精神限制。我唯一的信仰是思想自由。
春天,我仍然愿意做一个务虚的人,去认真赞美一朵花,而少女们则把凋落的花瓣夹在书页里。生活如此广阔,阳光如此明亮,有些书应该飞翔起来,变成一只只鸟儿,向着无限深蓝的地方飞翔。书应该会鸣叫,而不是像石头一样,一言不发。细雨霏霏的夜晚,书突然安静下来,也可能会变得温柔——一本书变成了一封永远无法抵达某个具体地址的信笺。芭蕉的新叶还没有舒展开来,还在一层层缩卷着,湿漉漉的,一首抒情的小诗就在里面藏着。
有时,会面对着满架书籍发呆,什么也不想读。我知道,这不是书籍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
书读多了,也会产生文字障,让人“死于句下”。禅宗有极其激烈叛逆的一面,遇佛杀佛,逢祖杀祖。有时,想把所有的书籍从大脑中清除出去。杀死那一部部伟大的著作,杀死那一个个不死者。如此,才能海阔天高,风清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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