碓 臼 黄廷付
我记事起,就知道五保户麻子爷门口有个碓臼。
母亲说那个碓臼是全村人集资买的,“每家出了五毛钱呢。”五毛钱要搁现在,小孩子都不会要,但在那时候猪肉每斤才七毛三,鸡蛋才几分钱一个,所以在那时候的小孩子眼里,五毛钱可是一笔“巨款”呢。据说碓臼刚拉回来那会,大家都想把它放在自家门口,用着方便嘛,最后经过开会协商,决定把它放在五保户麻子爷门口。他用着方便不说,麻子爷也不经常出去,谁家想用碓臼也不会空跑一趟。
碓臼是由青石制成的,椭圆形,上面大,下面小,大约到成年人的膝盖那么高,还有一个碓臼锤,也是青石制成的,锤上安着一个挺长的锤把。每天晚上麻子爷都会把碓臼锤拿屋里去,因为他怕别被那些调皮捣蛋的熊孩子拿去玩耍,给弄丢了。有段时间,收音机里每天都播放评书《岳飞传》,讲到八大锤相会的时候,几个熊孩子就想到碓臼锤了。趁着麻子爷打盹的功夫,一个熊孩子把碓臼锤扛在肩上就跑,嘴里还大声喊叫着:“贼人休走,岳云在此恭候多时了,快吃我一锤!”麻子爷被吵醒了,追上熊孩子就是一顿骂,熊孩子扔下碓臼锤就跑。
我拿碓臼锤不是偷偷摸摸的,而是跟着母亲去的。母亲把洗干净的红薯干放进碓臼,我提起碓臼锤就往下砸,不曾想,劲使大了,把红薯干砸得飞出碓臼很多。母亲也不生气,弯腰把掉在地上的红薯干又都捡回来。“碓臼锤不能提太高,要砸慢一点,那样人不累,东西还不会往外跑。”母亲抚摸着我的头,笑着说。我按照母亲说的方法,又重新试了几下,果然,红薯干没再飞出碓臼。
我们那儿属于皖北平原,没有稻子,麦子作为主粮,剩下就是红薯干了。老家有句名谚:红薯饭,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碓臼主要是用来舂红薯干。舂好后,再用石磨推一下,红薯干面粉就成了。新麦下来的时候,也有人家用碓臼舂麦子,把麦子的皮去掉,用光滑的麦仁煮稀饭,味道特别好,能解渴,能管饱。
后来,村里有了磨面坊,用碓臼的人就少了。大概只有在过年前,才会有人提着泡好的绿豆去舂。母亲知道我喜欢吃绿豆丸子,每年都会用碓臼把绿豆壳舂掉,炸很多绿豆丸子,让我们带到外地去。
每年快到年的时候,我都会打电话叮嘱母亲:“娘,你要等我回家再去舂绿豆啊!”毕竟母亲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那碓臼锤还是挺重的,我怕伤着她。母亲听了,在电话那头笑着说:“我们好多人一起呢,再说我还没那么老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又不累人,就当锻炼身体了。”
放下电话,我便想象那幅画面:几个老太太在碓臼边忙活着,一边舂着绿豆,一边晒着太阳,绿豆粉在阳光中舞蹈,他们的笑声也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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