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烧自我,能否对抗世界之恶
□钱欢青
世界总是充满了哀伤,也许每一天醒来,我们都要经过漫长的挣扎,才有勇气继续生活。
2017年10月12日,29岁的青年导演胡波在北京自缢身亡。一年之后,他的电影获得大奖,他的小说遗作《远处的拉莫》出版。对逝者而言,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身后的热闹只能继续证明世界的世俗和荒凉。就像刚刚去世的诗人孟浪写的:“连哭声也是华丽的/悲哀一词充满不信任/这个世界受到的伤害/无非它终于感到了羞耻/救世军在形成中/孤儿们奔向远方/商业埋葬了心灵啊/我从黄土里伸出头还一个价/我偏偏不死/让整个世界的哭声变得荒唐”。
《远处的拉莫》是一本小说集,包含十二个短篇和一个剧本,一个访谈。仔细读,字里行间,是扑面而来的凌厉气息,这凌厉来自对荒诞世界之恶的敏感,来自企图以一己对抗世界的孤绝。
小说集的第一篇《看呐,一艘船》,写了一个普通四十岁中年男人一地鸡毛的生活。但与刘震云《一地鸡毛》中的小林面对菜篮子、妻子、孩子、豆腐、保姆、单位时的恩恩怨怨和是是非非不同,《看呐,一艘船》中的“他”面对庸
常时的情感锐度大大加强,“他气急败坏,只想骂什么”,然而,“他不能骂妻子,那个女人更要命;他也不能骂儿子,他的妻子守护着他的胖儿子,当他们俩站在一起时,像买了一个篮球又赠送了一个小皮球。他的妻子站在洗漱台前洗脸,弯腰时两块臀部挤压出一条沟壑,这条沟壑每天都把他的生活劈成两半”。这个由里到外躁动不安的中年男人有一天突然想去理发,头发盖住了耳朵,一刀下去,耳朵被剪了下来,赶往医院开车被堵,骑车狂奔,耳朵却滚落路边被一辆摩托车碾压。在公园里,一个小女孩看着他的耳朵对他说,“你的耳朵像一艘船,你可以带着它去坐帆船”。
显然,耳朵被剪的荒诞情节和感官刺痛象征着人在面对糟烂世界时的疼痛锐度。世界糟烂无比,疼痛密不透风,而希望呢,希望若有若无,“他预料到这半截耳朵已经不可能再接回去了,也预料到此刻,在某个港口,一艘帆船起航,上面会坐着对事情充满期待的人,也许会有一个孩子”。
《看呐,一艘船》可以看做整本小说集的一个标本,只不过愈往后,荒诞、黑暗愈浓愈密,希望愈稀薄。仿佛被荒诞世界挤压出的凌厉眼神,恶狠狠地看着这个世界。《祖父》中那个住在养老院里咒骂着所有人的祖父,《警报》中那个住在乡下猪圈里的怪病男孩等等,莫不如此。积累到《海鸥》,大规模的杀人事件终于爆发,没有理由的恶意四处纵横,而到话剧《抵达》中,抛弃、伤害和杀戮更是在孤绝的环境中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而未来,在《边界》中,只是所有这一切荒诞的加倍呈现。
值得一提的是,小说中人物与世界的对抗,往往以自我灼烧的方式进行。每个人都是荒诞世界的组成部分,清醒者也找不到出路,灼烧自己或许只是对抗的开始,为的是告诉大家,被黑暗吞噬的夜里也有亮光存在。
无论如何,这种呈现和灼烧都是有价值的,它至少揭示了世界的荒诞,撕开了已经长在现代人血肉外的伪善皮肤。它需要拥有与所有人逆流而行的勇气,需要“真的批判”。如胡波在书中收录的访谈中所言:“最重要的是行为,当人在做生活中每个选择时,只要动一丝衡量利益的念头并被干扰,就不该再批判什么了,批判不是拿个话筒展示一番放下话筒就开始算账。真正的批判是不计后果的,是行为不是姿态,当下的环境看不到那些真正批判的人。”
可惜天妒英才,在尚未升腾起足够的浩瀚来消化这个荒诞的世界并为其找到希望和出路之前,在批判刚刚展开,对抗刚刚开始之时,人走,灯灭,笔折,纸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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