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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棵树倒下(外一篇)

黄山日报 2018-12-06 11:48 大字
李嵩

我还记得清楚,四年前的今天,傍晚时分,我站在小城新华书店门前的一棵梧桐树下,踌躇着是不是要走过街道,走到星星书城的店里去。

头顶的上方,高高地悬着一盏路灯,淡黄而明亮的灯光打在脸上,有一种幽幽的蛊惑的味道。车流是惶恐的,行走的人是惶恐的,街面零星散落的几片树叶被风掀起的姿态,也是惶恐的。眼前闪动的事物,似乎全在惶恐中来惶恐中去。

我和树上的小鸟一样麻木。它们是被即将来临的雷雨吓住了,而我却一反常态地习惯于这样的“潜伏”。

一片空白,在我的脑海里,就像蹲下身久了猛然起身,眼前是一片黑,一阵眩晕的样子。我想着走过街道,进到对面的店里去。本能的,全无目的。我试着向前一步,却停住了,仿佛身后有一双手紧紧地牵住了我的衣角。我转过身,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任何的人。

就在我转身的片刻的瞬间,身旁的那棵梧桐树突然轰然倒下。没有预兆,如此简单地倾倒在我原本要去的那个位置。庞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在干燥的水泥路面上,喷起一股浓厚的诡秘的尘灰,刹那间,所有的仓惶在另一种仓惶里逃遁。

围观。一圈一圈地围观。就像暗喻着这棵老去的梧桐曾经有过而现已看不清踪迹的一圈一圈的年轮。

在乍起的喧嚣中,内心便有了默默的惊诧:多险啊!感谢身后那双无形的来历不明的手,把我从死亡的边际中轻轻地拽了回来。那一刻,我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一个幸福的人,一个除了生命什么都可以放下的人。

酒后的话

还是二十出头的时候,一天,我跟着一个朋友到一个小饭馆参加他朋友邀约的聚会。十来个人围着一张桌子,挤挤挨挨的。除了那个朋友,我同一桌子的人几乎都不认识,他们是另一个圈子里的人。饭局如同一个蒸笼,蒸着蒸着,里面的人渐渐就“熟”了,大家开始称兄道弟,搞得好像彼此本来就认识很久了一样。

酒过三巡,朋友的朋友似乎有些醉意了,他移了位置挪到我的身边热乎乎地同我搭话。他说这样喝多没意思,兄弟咱们划拳吧?我说不好意思啦,我的手受伤了不能划。我怕他不信,便伸出包了白纱布的右手给他看。他愣了一下,信了。然后他问你的左手呢?我说我出左手不习惯,指头伸缩没你快,十有八九都得输。他说也是,我赢得不痛快你输得不服气,这样吧,我们玩杠子老虎鸡总是可以的吧?杠子老虎鸡靠嘴皮子说话,我嘴又没受伤,不好再推辞了。

“杠子杠子——老虎!”,“杠子杠子——鸡!”,“杠子杠子——虫子!”,“杠子杠子——杠子!”我同这位朋友的朋友一路玩下去,输赢各半,酒量相当,谁也没把谁喝趴。喝酒最怕喝不出结果,于是,他伸出一只手来,搂着我的肩膀说,大哥我认,认,认你了!咱,咱,咱俩明天继续。其时,我也有些醉了,挺兴奋,就说明天什么时候啊?他笑着没轻没重地扇了我一耳光,说你这个人真迂,真是迂!就,就是今天这个时间,就,就在这里。我说好啊。

第二天,我真的就去了。我在小饭店门口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到街上的路灯都亮了,还没见这位朋友的朋友的身影。我打电话给我的朋友,问搞什么,你们怎么还没到啊?那头,朋友被我问得莫名其妙,搞了半天才弄明白什么回事,说你孬啊!酒桌上的话你也当真?真孬!真是孬!

二十岁的时候,我把什么话都当真;三十岁的时候,别人说的话,我要掂量掂量;四十岁的时候,对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早已能够辨得出,总是一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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