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谷幽思
□ 许永强
秦岭
毕加索创作名画《和谐》:鱼在鸟笼中,鸟在鱼缸里。
数百里秦岭,水墨泻出来的景致,山雀喋喋不休地在林间相聚,时间异常地慷慨,泉水澄碧掷地有声,鲜绿的芳草和晶莹的露珠象征这幽谷的情绪,金丝猴自由自在地摇着阳光。
雾,响亮地湿了信天游一样的山路。
大自然用浓绿洗涤过的丰谷幽峡,散关小径,脱了机器切割的喧嚣外衣,色彩依旧浓重淡雅;秩序是与生俱来,开花和结果都同缘于五百年前的节奏;岩石恪守远古的静穆,不为失与得而大喜大悲;云和雾游得洋洋自得;层峦叠嶂,孤峰眺立,多维的空间奇幻而幽美,一切历历在目,山泉汇出岁月的欢畅,不再忙碌的风躺在哭声中浪漫。
繁杂的尘俗远了,病态的叹息远了,流进深林的视野,你便跌进了忘却的深渊。忘记是一种坦然,此刻,你会听见佛祖在林中打坐的佛音:一切缘于欲,无欲无求。这是人生的一次迷途,还是回归?超然无思就像躺在菩提树下,一种忘我的无忧和陶醉,面对莫测的幽谷,恍惚中的深林涵有一切,你想象什么便出现什么,缺憾的人生得到补偿,失重的心态开始减速。悠悠绿藤,一种什么样的心韵呢?在这静谧的氛围中,心灵的顿悟是参禅吗?于是,人与自然以及一种参不透的精神便都一同融进华夏千年的翠谷秦林中去了。
季节醉人如青春少女脉脉的媚眸。
山谷,一幅装裱精致的大写意,似李可染的机敏、聪慧、深蕴,又如郎世宁的小心、谨慎、精致,一切都含而不露,蕴而蓄发。扛着花粉的蜜蜂,在林间游荡,于是岩缝中,有了甜蜜的储藏。深谷里的兰花,气息吻醉了一切。
山林纯粹的静寂,阳光像春天的嫩芽,无声地舔着林间的浓绿,憨态可掬的大熊猫正沿着小径散步,麻雀也亮开小小的羽翼在欣赏她们的艳妆,醉了的山风没头没脑地到处乱撞……
布谷鸟痴情地在歌唱,小燕子殷勤地筑着爱的窝巢,纺织姑娘把情线抽得悠长、悠长……
细细聆听山泉用平仄的碎步跑下山岗,开不败的山花是秦岭永远的笑靥,阳光轻柔地洒落在草地上,悠然的鸟群如娇娘一般,小心地挪着方步。一条天然的小溪,嫩声嫩气地,叮咚叮咚,弯弯地从山顶飘下来,委婉多泣如李商隐的情思。
百里山谷将自己的灵魂交给林中的小鸟飘动的风……
蘑菇顶着伞从雨季走来,蒲公英被一阵西风吹瘦。
像株不经意的小草,你存在山谷中了,绿意盎然,一种自然感觉久已根植了,一切都那么随心,生活中的一切烦恼都会丢得一干二净,这是一个实实在在勿需哲学思辨亦勿需精神探论的完整自然心绪。
谁愿走出这山谷?就像你不想让自己从美梦中醒来。山谷中的一切都是超时空的,像返璞归真,又像悟禅。
黄土泣歌,高原贫瘠的风在这里宿营。
艳绿的繁华如远古岁月一同退走了,留下一大捧黏稠的黄土,种下一道道一道道九曲十折的河,太阳亲热得把石头都烤出了汗,蛮荒把等待扯得悠远久长,残忍的花期是大地母亲的血潮,至今还在地下运行。千年的风沙仍气势汹汹的吞食黄土,懦弱的土屋一步一步后退。知秋枯叶年年洒落,飘走的是一页又一页穿透脊梁的冰冷希望。
母亲河像条痛苦的飘带而又紧紧庇护着这片古老而神奇的轩辕故地,兵马俑和舍利子无声地在黄土中陈列遥远的过去,那棵古柏在诉说梦的嘱托,辉煌撼心的秦唐雄风至今还固守秦人的心底。延河边的排排窑洞在证明一段曾动天惊地的创世学说。
骄阳下,喘息的老土蜷成一团。
功与过,成与败都缘自那莫测的黄土情结。
在风蚀雨刻的土地里,大自然在展览自己独特的群雕:是无聊的闲侃人群,还是未入黄昏就入了被窝的鼾声,群聊、穷聊!冷冰冰的月光,照着荒芜的高原。
一个绵长的旱季,像有意拖长的休止符,望着龟裂的大地,牛头羊身进了山尖的庙堂,蓝天白云下依旧白花花一片。
抓一把黄土含嘴里,热泪洋洋洒洒,啊,秦始皇在横刀,李世民在立马……大自然凝固了的英武,一只特写生命和精神的手,领悟了,人是站起来的土,一个个昂起的头颅,昂起就再没有低下。
没有风,没有声息,一块没有精壮血性汉子的土地是悲哀的。
雷电轰击,风雨肆刷,耸立的是不朽的精神。只有这块美绝的黄土,才能挺起岩石般的性格,三秦的沃野,是白羊肚宝塔的脊柱,渭水奔流的钢肠……
我期待那一种辉煌时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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