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野菊凌霜开
□师正伟
野菊花盛开的时候,最浓的秋色就来了。
野菊花贵在野,质朴淡雅,坚韧顽强;不择地而生,无限制而放,是它的特点。山沟野洼里,悬崖河道边,荆棘沙堆上,黄泥篱笆下,只要有一把泥土,一滴雨水,一束阳光,野菊花就能把金子般的本色毫不掩饰地宣泄成锦成缎,成河成瀑,肩并肩头挨头,一簇簇一片片,铺天盖地怒放着生命的色彩。大风起,它摇摇头,坦然面对,顶风而立随风舞;风停了,它又挺直腰杆,依旧我行我素。大雨来,它抖抖身,毫无畏惧,痛快淋漓任雨浇;雨停了,它依然抬头挺胸,姹紫嫣红,灿烂夺目。寒霜降,它点点头,从容面对冷霜欺凌;霜过后,它又绚丽如故,婀娜多姿,昂扬怒放。璀璨中透着几分张扬;倔犟中露出十足的野性。
野菊花之美,美在颜色。其花柔嫩,细如凝脂;其色多姿,暗香浮动。白的如雪、蓝的似海、粉的如桃、紫的如霞,尤以黄色居多,含饱的花蕾似小米般金黄,聚簇的花瓣如丝绸般光滑,成片的千层万蕊拥抱成团像金子般耀眼,给人一种亲密团结、温暖祥和之感。远观,一片就是一个花海,若星辰一样璀璨,令人神清目明;近看,一朵就是一个绣球,似阳光一样灿烂,让人心灵震颤。真不愧于五柳先生“芳熏百草,色艳群英”的赞叹!
秋风萧杀残叶尽,带露野菊不意春。菊是秋之精灵,野菊乃其眼睛。深秋乍寒,霜凝露凉,百花凋零,唯有野菊,恰如一个厚积薄发的诗人,用持久的姿态,把身子贴在乡间,吮吸着大地的芬芳,在岁月的大田里挺拔起傲霜的风骨,续写着季节的风流,将生命绽放的璀璨多姿,举手投足间温暧着山野的躯体和灵魂。
菊花是吉祥、长寿、高洁的象征,常被用来言志、抒情、怀旧。于是,自魏晋以来,就有了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种诗人与菊花的千古绝配;激起了黄巢“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豪天霸气;触动了王安石“西风不比春花落,吹落花瓣满地金”痛快淋漓地诉说。当然,最经典的要数李清照“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委婉深情的吟诵。
菊可励志,野菊尤甚。《诗品》说:“落花无言,人淡如菊,心素如简。”野菊虽无牡丹的高贵,梅花的孤高,兰花的清雅,也没有玫瑰的浪漫,但却从骨子里透露出一种“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生活态度。野菊不与百花争妍,不与万木争宠,在高原大地上任凭霜打雨淋,坚贞不屈地奋力生长,潇洒安逸地繁衍后代,年复一年,周而复始,不断演绎着生命的轮回。这倔犟的个性,这坚韧的毅力,这开拓的精神,如同我乡下平凡朴实的亲人,他们不怕辛劳,不惧艰险,不畏困苦,打不倒压不垮,终年用弯曲的脊梁,支撑着家乡的一片天。
我对野菊花情有独钟,正是看中它“路畔溪边同刺生,一任践踏蒙垢尘,狂飙霜露摧来急,依样灿灿放金英”这种恬淡自信,凌霜自得的性格特点。记得在村学教书时,不远处有一山坡,秋日野菊花三五抱团,六九成片,清一色的狮子头,颜如流金。每有闲暇,携一本好书,捧一杯香茗,或坐在山坡上,观菊花舞蹈,在唐诗宋词里寻觅人生的乐趣;或徜徉花海,品菊香弥漫,在经典名著中回味生活的甘甜。返回时,撷一束野菊,插在瓶中,置于床几。顿时,一阵浓郁的香气在小屋弥漫,浸入肺腑,沁人心脾。
恍然,我也从野菊花身上悟到了人生的真谛:一个有志气的人,就要像野菊花一样,无论出身多么卑贱,无论生活多么艰险,只要不委屈、不抱怨、不气馁,自强不息,昂扬向上,就会为自己的人生开拓出一片光明的立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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