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学师承
■陈朝阳
我的初小是在复式班度过的。教室设在破旧的祠堂里，班主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学究，只教语文和数学。那时课业尚不紧张，没有考试压力，可以纵情山水，又可看杂学闲书。我对书的热爱，正是源自老先生的影响，每每想起，我都对他心存感激。
老先生爱穿粗布长衫，喜欢坐着讲书。每次读诗，总是摇头晃脑，普通话中带着方言腔调（家乡方言多入声，读诗极佳），一咏三叹，似有金石之声，对初窥古文和诗词的我，极富吸引力。因此每次老先生教高年级语文时，我总是作业写得飞快，然后抬起头贪婪地听他讲学。老先生并不责怪我偷听，有时还会让我回答问题，竟也对答如流。一来二去，我从他那里收获的教益颇多。
有一日，我在家搜到一本泛黄的《薛刚反唐》，没看两页便爱不释手，竟偷偷带到学堂里，趁下课时间展卷细读。老先生发现后，甚是惊喜，“前两部可看了？”“学生不知。”我摇摇头，压根不知道还有其他的书。老先生笑着摸摸我的头，背着手出去。第二天拿来厚厚两本《薛仁贵征东》和《薛丁山征西》给我，让我慢慢品读。
在老先生的支持下，我一本接一本地读，一扇扇通往阅读的大门瞬间被打开，我仿佛走进了文学殿堂，里面是一片耳目一新的天地。《封神榜》《隋唐演义》《七侠五义》《包公案》……旧小说文白融贯，语言生动，词汇丰富，加以故事引人入胜，让我在不知不觉就把中文读熟弄通。我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常常读到放学还舍不得回家。老先生也不催我，还总是给我讲书里的知识，为我答疑解惑，令我佩服之至。
浅显的小说大概读了一年，老先生开始借我看四大名著。我至今还记得《三国演义》是1986年岳麓书店出版的，三英战吕布、草船借箭、七擒孟获这些精彩章节不知道读了多少遍。随后又读了《水浒》《西游记》，至于《红楼梦》，繁杂的人物关系和“婆婆妈妈”的剧情，让我很是不耐烦，竟没认真读完。“不打紧，以后会喜欢的。”多少年后，我果真翻遍大学图书馆，把关于红楼梦的书籍都找来看，成了一枚小红迷。
升学离校那天，老先生把那套四大名著送给我，这成了我少年时代珍贵的一笔财富。我那一代电视还未普及，更难得看电影，声色之娱就只剩读书。岂知成天与诸葛亮、武松为伍，每次看到“且听下回分解”时，肾上腺都会加速分泌，比今天的抖音、直播更有意思。
直到现在，阅读已成为我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我从中也受益匪浅。每当夜深人静，捧着一本心仪的书籍，静静展开一段心灵之旅，眼前总会浮现小时候废寝忘食读书的场景……
最是书香能致远，读书之乐乐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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