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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灿烂捕蝴蝶

大众日报 2018-03-31 05:11 大字

他山之石□卢海娟

四月,在东北,小草刚刚发芽,树还没绿花儿还没开,早起的蝴蝶已经嗅到了春的气息,它们飞临贫瘠的乡野,像一个个好奇的孩子,稚嫩,纤弱,却带来了勃勃的生机。

蝴蝶来了,姹紫嫣红的春光也就来了,蝴蝶就像天使,它们餐花饮露,美丽轻盈,翩跹飞舞……人们对喜爱的事物,往往想要据为己有——几乎从呀呀学语开始,每一年,蝴蝶都是孩子们最想拥有的宝贝。那些得了蝴蝶的孩子,惊讶于它频频扇动的翅膀,惊讶于它能倏地一下飞起来,这神奇的小精灵常常让他们忘记了哭泣。大人们为了哄孩子,总是抓了蝴蝶,用一根线拴住它们圆鼓鼓的肚子,线头交给孩子或是绑在柜子的脚上,蝴蝶成了飞不远的风筝,无论怎么挣扎,再也飞不出线的牵绊。说起来也许人性本就残忍——等那孩子玩得腻了,又恰好抓到手中,就一定要嘎嘎笑着或是恼怒地哭着用力把它撕碎。

从小孩子开始,蝴蝶就一直是被捕捉的对象。蹒跚学步时,孩子就会指着天上的蝴蝶,要去做这最初的捕捉,好在人小动作慢,蝴蝶总能逃走。等到五六岁时,早春,从第一只蝴蝶飞出来开始,小孩子最大的乐趣就是扛一根桦树枝在院子里和村庄的土路上疯跑,有时对着蝴蝶飞去的天空,有时对着一洼沼泽,抡起桦树枝用力抽打。蝴蝶惊慌地一飞冲天,小孩子咒骂几句,怏怏离去;或是被带着风声的树枝抽中,跌落在稀泥里,破碎的翅膀在风里微微战栗,沾满了污浊。

春天多的是菜粉蝶,或白或黄,玲珑纤小,翅上随意撒几个黑点,没有复杂的花纹。打落它们的目的是什么,我至今也不知道,也许,打下来便是一种成就。只有昏迷的、翅膀没有被打碎的蝴蝶才会被孩子们捡起来,等到蝴蝶完全苏醒,恶毒的孩子就会不怀好意地掐掉它的一截翅膀,手一扬,可怜的蝴蝶蹀躞着努力向天上飞,可惜翅已断,只能堕落回地上,在尘埃里扑腾。那些被打得重的,偶尔扑打一下翅膀垂死挣扎,扛着桦树枝的胜利者却已经不顾而去,追寻下一个目标。

比菜粉蝶好看些的是一种黄褐色的蝴蝶,它的翅膀上有序地排列着大小不一的黑点,倘若打落的是这种蝴蝶,孩子们有时也会带回家里,夹在书本里做书签。

最好看的当属“大马莲”,共有两种。一种是黑色的,有一对牡丹花瓣一样华丽的大翅膀,上面分布着鲜艳的金绿色的带状花纹,与后翅中部金蓝色带状纹完美连接,像极了穿着黑色金丝绒旗袍的高贵女子,它们比一般在花间蹁跹的蝴蝶要大上好几倍,雍容华贵,飞起来姿态娴雅,美得令人炫目。还有一种极为艳丽,翅膀是黑色的底子,前翅有黄色放射状斑纹,到端部又有两个横斑,后翅的斑纹也是顺脉纹排列,翅尖有一列漂亮的蓝色斑,还有一列弯月形斑纹,细小的垂角又有一个红色斑纹。这是一种极为妖娆妩媚的蝴蝶,是蝴蝶中的“艳妇”。这两种“大马莲”并不常见,它们痴迷于硕大的花朵,陶醉于花间,华美的羽翼簌簌抖动。我们按捺住雀跃的心,悄悄地靠近它,伸出拇指和食指,像持枪的杀手无声地抓住战机。大多数时候在指尖与翅膀碰触的瞬间“大马莲”猛然醒悟,像一声叹息飞入云端,有时也会被捏了翅膀,苦苦挣扎无法脱身。

满脸狞笑的胜利者把“大马莲”带回家,用一根针把它钉在纸板上,钉在纸糊的墙上。“大马莲”徒劳地扇动翅膀,一两天都不会死掉,残忍的杀手一点都不理解蝴蝶的痛苦,只为膜拜那一对华贵的翅膀。

只有笨笨的孩子才会用桦树枝打蝴蝶,只有笨笨的孩子,才会用巨大的桦树枝铺天盖地一下子把蝴蝶打得稀碎,大孩子通常都是伸着两根手指抓蝴蝶,见蝴蝶落在花间,要蹑手蹑脚,要屏息静气,动作要轻,轻到蝴蝶感知不到,速度要快,快到蝴蝶来不及飞起来。为了麻痹蝴蝶,我们还会念起安慰的童谣“马莲马莲飞呀,你妈在草堆呀;马莲马莲落呀,我给你妈编草垛呀”。

没有“大马莲”的日子,我们真的会扯了路边的马莲草编马莲垛。像编蒲草垫子一样,马莲的叶子相互交叠、穿插,编成一个正方体。大大小小的马莲垛一如魔方,在孩子们的手里把玩。

也有指甲盖那样小的蓝灰蝴蝶,它们喜欢聚集在洼地里,有像蛾那样灰棕带斑点的蝴蝶,它们总是行色匆匆,某个黄昏忽然从院子里的酱缸上方优雅地飞过——如今,似乎许多蝴蝶都不再来了,它们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庄周,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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