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宛
“船上宛”,已经在屯溪新安江上销声匿迹了几十年。我这里说的,就是几十年前,生活在屯溪新安江上的船上人。
——题记
刚住进病房的时候,老两口的口音,让我分辨不出他们到底是哪里人。
就在我遐想的空当,老人接了个电话,他的情绪非常激动。谈话的内容,我听清楚了,好像是说阳湖那,要进行棚户区改造。老人拆迁能分到一套房。现在的问题是,五个子女都要这套不知有没有,有也不知在哪个八角里的房子。我突然有个发现,那就是,老人在跟电话那头说话的时候,但凡要用到“我”这个词语,都说成“宛”。“宛要开家庭会议”“宛没说这句话!”由此,可以肯定“宛”就是“我”,“我”就是“宛”。屯溪人之所以叫他们船上宛,就是这样学舌来的。
我是看我身边的人,这样称呼他们,我也就这样叫他们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还不懂事,只知道我们黎阳乃至整个屯溪街,生活着三种不同身份的人:居民户(即城市户口)、农村人、船上人。船上人最少。“船上宛”是让人鄙夷瞧不起的。他们跟我们陆地上的人就是不一样,走在街上,不用介绍,大家就知道他们是“船上宛”。因为他们的皮肤黑得发亮,眼睛也比一般人有神。他们穿的衣服,藏青色的的确良和白麻土布居多,而且都是补丁重叠补丁的。年纪大的船上人,还喜欢在头上扎个头巾,腰上绑个布腰带。
老人很健谈,我脑子里有关新安江上船只的记忆,也随之而展开。我家住在黎阳,面对着新安江的支流率水。小时候的率水,江面很宽,水很深,很急。涨水的时候,经常看到有许多船只,像一条条大鱼,个个扯着矫健的白帆,排着整齐的队伍,从率水的上游,顺水下划。船上有时很安静,只看到船艄上有炊烟袅袅;有时男女声音一片,还有嘹亮的号子声和孩子的哭闹。稍懂事一些的时候,率水的河面变窄了,从上游下来的船只也少了。黎阳段和阳湖段的江面上,还有铁桥下(现在的新安桥)、长干堡一建公司处的老码头,都三三两两的停留着几艘船只。远看,就像有人在江面上,随意撒下的几枚棋子。
黎阳的江面上,有两艘船。那时,我们到江对面去办事,就是乘坐这两只船过去。两只小木船,两家主人。他们是轮流撑的,一家一天。新木船的主人,是金仙妈妈和幸福妈妈。她们是亲姐妹,个头差不多高,留的是短发。旧木船的主人,是年龄比她们要大上好几岁的兰嫘和她的妹妹。她们都留着长发。头发盘起来,在脑后别个发髻。金仙妈妈她们跟我们说话,都是很纯正的屯溪话;可她们之间,说的就是“宛”了。
没事的时候,我们都爱在江边玩耍。因为江边的那条泥巴路,也是屯溪通往高枧和五城的必经之路,行人多;江边有大片平整的绿草地,草地上还点缀着红色白色的小花,我们可以任意地在上面翻跟斗打风车,随性地用野花装扮着自己;看数十只大小不一颜色不一的牛儿,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疯狂地追逐。我们还喜欢爬到船上玩,让船只把我们带到江对岸去,捡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鹅卵石。
我们坐的都是金仙妈妈和幸福妈妈的船。因为她们说话轻声细语,很和气,脸上还挂着笑容。有时还会在我们手里,塞些炒得香喷喷的南瓜子。金仙妈妈抽纸烟,看到大人小孩,都会和蔼地说上几句话;幸福妈妈话极少,尤其跟我们孩子,更没有话讲。轮到她们家摆渡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幸福妈妈撑竹篙。幸福妈妈不住船上,她家在江边不远处有房子,是和几家合住在一个大祠堂里。幸福爸爸是个身材魁梧面皮红红的大男人,一看就有力气。秋末冬初,我们都穿好几件毛衣了,他就穿着个白背心大短裤,光着粗粗的膀子,站在凛冽的江水里洗澡,用毛巾将身子擦得通红通红的。
我们乘船是不要钱的,因为船停留的地方,在黎阳的管辖范围内。江对岸的人,乘船到黎阳来,就要收摆渡的钱了。只是快到过年的某一天,两艘船的主人,都会笑吟吟地到我们这走家串户了。每当这时候,我们的爸妈还未等船家在我们家把板凳坐热,就从米缸里舀出一升米(大概两斤的样子),或从挂在屋梁底下的长竹竿上,拿下五六个粽子,放到她们随身带来的大布袋里。她们笑着收下,也不说客气话,一会儿就走了。现在想想,那应该就是我们一年过渡的费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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