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联与书联
在我出生的三河古镇上,市井中通常称对联为“门对子”。每年腊月伊始,街上就出现了很多卖门对的摊点,红纸墨书的对联,成排地挂在墙壁上,前面有个小方桌,摆着笔墨纸砚,一边写一边卖,上街打年货的乡民,把带来的柴草卖掉之后,总要买上几副门对、横披及五福,卷起来用细绳拴着,挂在扁担尖上一悠一晃地扛回家去。大年初一的早晨,照例要出门拜年,家家都挂着灯笼,大门上全是新贴的鲜红门对,在路上走着,常能听到有人在说各家门对的特色,有的是意思好,有的是字写得好。那时年少,不能全懂,但在这耳濡目染中,也得到了一些有关对联的常识。在离开故乡之后,数十年来,因嗜碑成癖,经常外出走访搜寻,其中有庙堂丰碑,也有摩崖刻石,跋涉之中去过很多的山寺郊庙、园林名胜,所到之处,楹联匾额总是最先引人注目。盘桓观赏间,见有喜爱的联语便顺手记在速写本上带回品读,这样读联与读碑读帖就融在了一起。各见异趣,但也互有增益,同样都有着丰厚的文化内涵。
现存的汉代碑刻以山东、河南及陕西等地为多,但在四川还有几座完好的东汉石阙,为此我曾多次前往考察。在与当地书家的笔会交流中,发现他们虽然也写诗写词,但更多的还是爱写对联。一位文史学者对我道出了其中的缘由,原来远在五代时期,蜀后主孟昶于一个除夕之夜,召集几位大臣在桃符板上题字,众官所写皆不称后主意,结果他自己写了“新年纳余庆,佳节贺长春”一联,挂在寝门之上,此联被认为是联史上最早的开山之作,巴蜀因此也就成了楹联的发祥之地。古往今来,蜀人对书写楹联都是情有独钟的。在峨眉山的金顶上就有苏轼的题联,联曰:“瓦屋寒堆春后雪,峨眉翠扫雨余天。”联以瓦屋与峨眉两山比兴,抒发了自己的浩然襟怀。此联至清代由何绍基书写镌刻,用笔遒劲峻拔,与联语相互辉映,广受游人激赏。在峨眉半山的报国寺中,我还看到一副近代蜀人写的两百多字长联,综述了峨眉山的十大奇景和历史典故,在武侯祠、杜甫草堂这些名迹之地,楹联更是比比皆是,目不暇接,充分体现出蜀人在楹联创作方面的才华和自信。
读联既多,兴致也便渐浓,遇到上街为民众写春联的机会,我都会欣然参与,贴纸贴墨、义务书写。包公园兴建景观墙那年,在撰写用于刻石的《包公园记》中,也植入了“芙蓉依翠荷出水,华灯伴明月生辉”一联。不久,我编绘的《张树声画传》出版面世,肥西《对联新作》专刊约我以张树声生平业绩为题材写了三副对联。其中一联曰:
西乡山麓,圩堡星罗,村勇耕战相守望。
张氏门中,树公振臂,英豪云集建淮军。
2008年夏天,大蜀山麓的开福寺建筑落成,遵一位法师之嘱,按稿为其书联一副,联曰:
庐州燦朝阳,霞染丛林,佛光耀法界。
蜀山开觉路,云涌古刹,福慧满人间。
联有数丈之高,木雕阳刻,敷采贴金,镶抱在大雄宝殿的廓柱上,成为佛界僧侣为民祈福的象徵。
从艺多年,每有新著,在学术研讨的活动中,即兴也写过一些诗词,用以作为出版的纪念,在律诗之中,非有对偶句式不可,勉强为之,也都是一时的盲然凑合。后来经老师指点,这才明白楹联真是一门大学问、品类繁多,流派纷呈,是与诗、词、曲及骈体文并立的文学样式,有字数相等、词性相对、平仄相拗、句法相同等严格要求。尤其是能被称为楹联的,还要具有悬挂张贴、装饰点缀的作用。这样又把楹联与书法连在了一起,联语有雅俗之分,书法也有繁简之别,就面向大众而言,联语要直白易懂,书法则要规范好认。一般来说,书联用楷、行两体最多,隶体间也有之,篆、草诸体则少见,然而在特殊的场所,也有用甲骨、钟鼎及狂草等体写的对联,以此营造一种高古典雅的氛围,即便如此,联语之侧也要附上楷书释文。至于书法的水平如何,那可是一件玄之又玄、见仁见智的话题了,决非一家之言即可定论。当下常有以名头论字的现象,但以往却不然,凡是设摊卖联的,一定能写一手好字,特别是一些蒙童学子也能写出一副像样的春联,贴在大门上,家长看了自豪,亲友见了夸奖,这是一种多么纯真的喜悦。然而现在所见的春联几乎全是印刷品,那些联语美妙、书艺精湛、带着翰墨芳香的佳作,已是不可多见了。
生活与学习中,有时会出现事与愿违的情况。对于楹联本想多学些知识,但在实际操作中,胆子反而变小了,只要提到楹联、脑子里立即就会迸出“对仗工整、平仄协调”这些话,生怕写出的东西不符格律,被人笑话。现在就连朋友嘱写婚联,也不敢贸然动笔,因为婚联不是抄些俗套吉语就算好的,而是要能将一对新人的姓氏或名号巧嵌在联语里,在切贴喜庆的语境中表达对新婚伉俪的赞美和祝愿。这种灵性闪烁、字字珠玑的本领,我是显然没有的,盛情难却之下,涂上一纸“珠联璧合”了事。也正是在这些日常运用中,楹联广泛的实用特点被凸显出来,这一点似乎是其他文学艺术作品难以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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