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生与钟表相伴
听父亲说,他18岁那年,从街上换洋火的(现在叫收废品)挑子里买回一块旧马蹄表,拆开琢磨着修理,鼓捣了几天,这块表走起来了,从那之后便对钟表产生了兴趣。成家之后,父亲仍旧不停地往家里买表,钟表最终成了他一生的喜爱和收藏。
上世纪80年代初,泰山牌电视机开始进入寻常百姓家,母亲看到别人家有了电视,很是羡慕,对父亲说,你少买点破烂,攒点钱咱家也买台电视机吧。父亲默不做声,他一辈子不会吵架,母亲恼火了,拿来纸笔让他写保证书。几天后,小弟出差去天津,父亲拿出三块怀表,嘱咐他到天津外贸出口公司卖掉。小弟回来说,共卖了400多元,其中一块珠口珐琅表就卖了180元。用这些钱买了台电视机,全家人欢天喜地。不料,几天后,厂保卫科把小弟叫了去,说天津外贸公司来了调查函,让他如实说一说卖的表是哪里来的。小弟于是解释说,表是我爸收藏的,现在还有好多,不信,你到家里去看看,事情才作罢。
事后不久,八一电影制片厂到济南来拍电影,电影名字是《特字一号巨案》。不知听谁说我家有古董,就来人借了三件藏品当道具——一台苏钟、一个瓷座钟和一个民国时代家庭常见的“照壁子”。半个多月后,归还时还给了30元租借费。母亲非常惊讶,当时父亲的月工资不过60多元。
那时候,父亲经常去泺口和大金庄等旧货市场赶集,除了买表,还买回旧相机、留声机、老式望远镜等各种旧货。修好之后再卖出,唯独不卖钟表,而且其他物件换来的钱也继续买进钟表。日积月累,我家的墙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钟,桌面茶几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表,仅那个一米多高的玻璃展盒中就嵌着各式各样的手表、怀表,阳台上也成了一大堆钟表的栖息地。
父亲退休之后,手脚不闲地照料这些宝贝。他神情专注地给这座钟配上个针,给那块表换上盘弦,于是有的废表也善解人意地唱起了欢快的歌儿。客人来访时,他便给人“引见”——给这块拨拨针,马上就能听到悠扬的钟声;给那块上上弦,就能欣赏一曲绝妙的音乐。有的表上挂着一个小人,随着滴答声上下跳舞;有的表里冷不防蹦出只小鸟,“咕咕”几声又不见了,引得客人惊叹不已。最热闹的时候是每当整点时,整个房间里“叮叮咚咚”的声音此起彼伏。再看这时的父亲,脸上总是洋溢着满足的微笑,仿佛欣赏着人世间最美妙、最奇特的交响乐,全身心沉浸在无限的快慰之中。
有一次,我要回娘家住一晚,父亲怕钟表动静影响我休息,就踩着凳子把我所住房间的钟表停摆。我忙说,明天还得让它们重新走起来,多麻烦。父亲说:天天侍弄这些表我才高兴。
一次,小弟在药王楼结识了一位藏友,当得知小弟喜欢钟表时,对方神秘兮兮地说:济南有一位收藏钟表的大家刘老太爷,他家的钟表多得数也数不清。小弟忍着笑问:您见过他吗?对方摇摇头说没见过,是听别人说的,一般人进不去那门。小弟笑着说:赶明我去敲敲门,看让我进不。他回来一讲,一家人哄堂大笑。
父亲80岁那年,从不写诗作文的他套用古诗《春晓》,挥笔写下了四句感言:“身居陋室小,四壁皆钟表。夜来听摆声,时光知多少?”我找人写成条幅,挂在钟表之间。
父亲于2007年离开了人世。他曾说过,他放表的箱子有个夹层。我们小心翼翼地把一盒盒的表搬出来,拿开夹层隔板,一个个纸包出现在眼前。打开纸包,里面全是父亲收藏的怀表精品,数一数,正好十块,父亲的意图显而易见——五个子女人均两块。接下来,我们就把箱子里所有的表分成五份,这时我看到每个人都有一块崭新的上海牌手表。父亲生前说过,中国的第一代机械表是上海1958年生产的,定价一直是120元,那时候人们的工资才三四十元,可见当时它是多么珍贵。父亲说,别看现在都戴电子表了,再过些年这些早期的上海机械手表就成为收藏热门。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有着“581”标号的这款手表,品相好的旧手表都可以卖到两三千元,证实了父亲作为收藏家的预见。
此后,每到星期六我们兄妹五个就回家聚一聚,一起欣赏父亲留下来的这些珍贵收藏。
一天,二弟找到我说,父亲的钟表分散在各家,再想见到也不容易了,我们不如把它们拍成照片出一本书吧。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兄弟姐妹的赞成。父亲去世两年后,这本凝结着他老人家智慧的《中华民间古钟表收藏》出版发行了。
2015年,已经在收藏界大有名气的二弟又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要把搁置在各家的钟表再集中起来,成立刘氏家族钟表博物馆。于是在父亲离开我们十周年后,济南七贤文化广场隆重举行了山东省刘氏古钟表博物馆开馆仪式。
此后,观众将免费欣赏父亲留下的这些宝贝,不但引导民众的收藏兴趣,还能普及钟表知识和钟表历史,父亲留下的遗产变成了一笔社会财富。亲爱的父亲,您一定更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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