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情大爱《大高原》
姚维荣
杜光辉的长篇小说《大高原》（作家出版社年7月出版），叙写了当年北京一批大学生被下放到西北黄河滩农场的曲折故事。在这个苍凉、空旷的农场，蒙丽莎、王学刚、李红梅、华艺等身世性格各异的大学生们，经受了从繁华的首都到僻远的青藏高原巨大的环境反差，包括生活方式、文化差异的严酷考验与情感纠结。他们逐步融入其间，锻炼了体魄，学会了春种秋收、骑马打猎，并与饱经沧桑、诚朴厚道的邢老汉，单纯可爱、聪慧勇敢的石娃子，正直刚烈的曹抗战，专制强横而又不乏善良的苟场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作者描写了高原深夜里人、狗与狼的残酷搏斗，小土屋里的手抓羊肉、炖牦牛蹄子，暴烈的烧酒和苦涩的砖茶，直冲云天的秦腔，笛子板胡的演奏，人吆狗撵兔的原始狩猎，兔子和鹰隼的搏斗，羊皮筏子在黄河激流中的挣扎，勇敢少年为救落水大学生奋不顾身的壮烈。
在文学道路上，杜光辉走过了曲折、艰辛的历程。出生于陕西省关中普通农家的杜光辉，铁路运校毕业后分到襄渝线紫阳一个山区小站当工人，又面临文化荒漠、精神饥渴。痛定思痛之后，他选择了文学创作，期望进入缪斯的殿堂，以寄托自己那飘泊无依的灵魂。在经历了无数次退稿之后，终于在年2月的《奔流》上发表了短篇小说《深山养路工》。年《长江文学》发表了他的短篇小说《浪难的女人》，随后即被《小说月报》转载。中篇小说《路基石》《车帮》《黄幅》《医道》相继问世，并被《新华文摘》《中篇小说选刊》转载。《商道》《闯海南》《大车帮》《可可西里狼》等一批中长篇小说相继问世，使他在那儿的文坛站稳了脚跟，被琼州学院聘为中文系教授、文学研究所所长，并被选为海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新近出版的《大高原》，把他的创作推向了一个新的阶段。小说以新颖奇特的构思，感情饱满又栩栩如生地塑造了领导、农工、学生、高僧等一系列生动的形象，记述了那个岁月发生的永远不可复制的故事。描绘了高原雄浑的风貌，日出日落的壮观，雪山的白皑，天敌搏斗的残酷，黄河不息的奔流，赶着牦牛歌唱的藏族小伙。让读者观赏高原的生活、民俗、风情、地貌，得到震撼心灵的艺术享受。
《大高原》吸引读者眼球的首要原因，是选材出新和作者反思历史的胆识与勇气。他就将笔触伸进这个多年来被忽略的人群，叙写了一批北京各大学“老五届”被下放到西北黄河滩农场后蘧然失落的命运转折，亦悲亦喜的生活境遇。在那个苍凉，空旷的农场，蒙丽莎、王学刚、李红梅、华艺等身世性格各异的大学生们经受了从繁华的首都到僻远的青藏高原巨大的环境反差和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文化差异的严酷考验与情感纠结，逐步融入其间，锻炼了体魄，学会了春种秋收，骑马打猎，并与饱经沧桑、诚朴厚道的邢老汉，单纯可爱、聪慧勇敢的石娃子，正直刚烈、嫉恶如仇的曹抗战，专制强横而又不乏善良的苟场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作者以自己的如椽大笔，浓墨重彩地描写了高原深夜里人狗与狼的残酷搏斗，小土屋里的手抓羊肉，炖牦牛蹄子，暴烈的烧酒和苦涩的砖茶，直冲云天的秦腔，笛子板胡的演奏，人吆狗撵兔的原始狩猎，兔子和鹰隼的搏斗，羊皮筏子在黄河激流中的挣扎，大学生们对爱情的焦渴，生理本能被压抑的痛苦，勇敢少年为救落水大学生奋不顾身的壮烈。在那个社会政治环境对大学生漠视、浪费的年代，西北农场的半原始生态却使他们得到了一个相对宽容的生存环境，躲过了内地“清队”、“一打三反”等严酷的政治运动，实为祸中之福，祸兮福所倚。
《大高原》虽然是以黄河滩农场为典型环境，主要人物、事件都发生在那里，但通过文革开始被批判、流放到那儿的高僧、全国政协常委洛桑的命运，以及他恢复职务后去接他的省上领导的交谈，还有邢老汉与石娃子回陕西老家探亲的见闻，全面展示了那个动乱时代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百姓遭殃的社会现状。杜光辉《大高原》对那个时代翻云覆雨的现实生活，尤其是文革中大学生命运的揭示，就具有这方面的独到价值与意义。
《大高原》在审美趣味上，具有粗犷、刚劲的“蛮性写作”特点。美国人类学家摩尔在其著作《蛮性的遗留》中，将“蛮性”定义为现代人身上所残留的早先在野蛮时代极有功用的粗野、强悍、原始、未经驯化的精神、气质与性格，是一种自为自在的生存状态和生命意识。《大高原》中祖辈从关中移居到青海黄土高原的西北汉子们，就是这种“蛮性”的典型代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青藏高原的粗犷荒蛮，必然养育出刚烈坚韧、豪爽豁达的男人，他们面对寂寞、粗犷，恶狼，造就了凶猛强悍的性格。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啃牦牛蹄子，闲来吼秦腔。性格朴直、刚烈，重友情讲义气。小说开始，北京的大学生们刚在农场住下，寒冬饥饿至极的狼群闻到陌生的气息，就在夜晚向大学生们居住的简易房屋发起进攻。苟场长率领农工与狼群展开了一场殊死的较量。大学生们初到农场的第一个夜晚，就亲眼看到了生物界的生死搏斗，多么惨烈，多么悲壮，多么震撼。这一场人狼大战，为整部作品奠定了蛮性书写的底色。同时也表现了西北汉子们奋不顾身保护大学生安危的可贵品质。
和环境描写比起来，人物语言更能显示刚猛、蛮性的特征。小说第二章人狼大战结束后，蒙丽莎要为受伤的农工包扎，并建议给与狼战死的狗修坟立碑，苟场长、曹抗战等感到可笑，双方争持起来。邢老汉解释说：女子，你们也甭见怪，俺这达的人粗野惯啦，张嘴就离不开那几个字，说出来的话脏得很，可俺这达的人心里头干净着哩。农工之间斗嘴时的满口脏话，狠话，都是他们长期在那个环境里养成的语言习惯。尤其是他们休闲时吼秦腔的粗犷苍凉，更让蒙丽莎等大学生被这苍劲又充满野性的吼唱打动了，觉得这才是男人的声音。这种声音又被边鼓和板胡的声音烘托着，成百上千倍地放大，扫荡着青藏高原，主宰着青藏高原。蒙丽莎感到，真正的艺术只有在大自然和生活中诞生，任何加以修饰的东西都会破坏艺术的审美情趣。
好的长篇小说，总是不满足于仅仅讲述一段精彩的故事，塑造几个生动的人物，而是要在作品字里行间透露出智慧的气息与思辨的深度，体现出生命哲学具有的高度和厚度。杜光辉在《大高原》中孜孜不倦地寻求淳朴自然的生命理想，他关注人本身，着力表现健康、优美的人性，目的在于激发人活泼的生命力和创造力，，从而使读者得到启发和教益。在平常的日子里，苟场长一方面根据上级指示，严防男女大学生之间谈情说爱，另一方面在生活上、劳动上对他们尽力关心爱护。邢老汉、石娃子、曹抗战等则和蒙丽莎、华艺等正直上进有爱心的大学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蒙丽莎与邢老汉、石娃子亲如一家，互相关心、帮助；西北汉子们把自己珍藏的红狐子皮、鹿胎膏送给蒙丽莎；最后，尚未成年的石娃子为抢救落水的大学生华艺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谱写了一曲大学生与高原牧民和谐相处的大爱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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