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感触的场景：一处老旧小区正在拆迁，人去楼空，楼群外面已拦上了白色围墙，但在靠着马路这段围墙上，我发现有五六只灰色的鸽子安详地蹲在墙垛上。鸽子的头几乎都朝向车

韩国光

几年前的秋天，我回家的路上曾看到这样一幕很有感触的场景：一处老旧小区正在拆迁，人去楼空，楼群外面已拦上了白色围墙，但在靠着马路这段围墙上，我发现有五六只灰色的鸽子安详地蹲在墙垛上。鸽子的头几乎都朝向车来过往的马路，目光似乎在看着这里熟悉的一切。随着楼上不时撂下拆除的重重门板、窗户，尘烟中的鸽子受到惊吓“呼啦”便飞了起来。鸽子在头顶天空高高低低地盘旋了几圈，然后又一只只的落到了刚才蹲的墙垛上。我接连几天都看见同样的场景，这些鸽子为何不愿离去呢？我的眼睛在鸽子身后往北的旧楼上找到了答案，正拆的这座楼一家阳台上鸽笼还完整地留在那里。鸽笼的顶部有两三只鸽子蹦蹦跳跳在原地飞着，开着门的鸽笼里面两个罐子似乎还装着鸽食和水。拆迁人家都搬走了，鸽笼为什么不搬走呢？我想这户人家肯定不会忘记鸽笼的，还有这么多的鸽子。家庭所养的宠物中狗一般会愿意跟着人走的，猫也可以随人去往新居，但会飞翔的鸽子就不一定那么听话了。它们超乎寻常的记忆和人一样，对曾经生活的地方更有一种眷念之情。

我妻子为女儿补养身体先前就买过一只灰褐色的鸽子，她不忍下手，便请邻居帮忙把鸽子给“处理”一下。就在邻居旋了鸽子颈毛准备捏住鸽子嘴巴时，女儿忽然发觉鸽子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这是一只黄沙眼黑眼瞳的老鸽子，女儿赶快央求妈妈别吃鸽子了，让它回家吧。于是，这只鸽子扑闪着翅膀打个弧旋便飞上了高空。“鸽子回家了！”女儿拍着手兴奋地说。这户面对旧楼拆迁的人家，有意留下鸽笼和那些鸽子，很可能是不舍离开住了多年的老房屋，留一份“念想”在这里。

人无论贫富，对昔日工作生活的地方都会有着“念想”。“念想”是什么？我曾读过的一篇文章中说：念想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也是一种不舍过去的心灵感触。念想更是一种明明知道不可能再回到过去，又不忍心抹去心底留存的那么一些美好……三年后的今天，我的家和那片老旧小区一样也面临着旧楼拆迁，先搬走了部分家具和杂物，变成了半空的房子，我和妻子女儿最后才离开了这里。不是我们不想搬走，实在是这里有着太多的“念想”在牵扯我们。人在哪住久了，旧房子和常走的路都浸透着人的感情，连早上的狗叫声，晚上草地间虫子鸣唱的声音听着也是那么入心入肺。

我离开的地方前后两栋楼之间有个宽敞的院子，院门口站着三棵双手搂不过来的梧桐树。它们无数巴掌大一般的绿黄树叶不久将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不舍地摸摸树干说，老朋友，我们就要永远地走了，谢谢您这么多年用树荫庇护着我们。院子里的邻居搬走了一家又一家，不少邻居搬走后借口又折回来看看空房子，在院子里一碰面双方酸酸的泪水先代替了话语。对门的林师傅平日最爱盆栽辣椒，她走时有意把火红的辣椒留在了阳台上。看车棚的老姚仍坚持早晚清扫空荡荡的院子、楼道，他说想留个“念想”在这里。

“念想”是哼唱在心间的一段歌谣，它的滋味既甜又酸，也是今后咀嚼人生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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