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是城市的使用说明 ○麦埊
城市用GDP标注发展速度,又被PM2.5弄得灰头土脸。城市用线划定文明程度,但无论一线二线,都没有地平线。城市嫌弃任何形式的泥土,但掩饰不了它泥土的质地。
过去,村庄里的人进城,长辈会在行囊里放一抔土,就像放一本城市指南。
四爷去过很多城市,最后又回到村庄。他说,城市也没啥特别的!泥土是村庄和城市通用的语言,所以村庄是城市的使用说明书。任何熟稔土地的人,对城市都不会太陌生。
村庄的衣服是粗棉布做的,城市的衣服是细棉布做的。一个粗糙,一个精致。
村庄的饭菜粗枝大叶,城市的饭菜精挑细拣。一个自然,一个考究。
村庄的房是青砖砌的,城市的房是红砖砌的,青砖和红砖都是村庄泥土烧的。一个青脸,一个红脸。
村庄的路是泥土踩的,城市的路是水泥铺的,水泥是村庄泥土里的石头烧的。一个散淡,一个刻板。
城市的衣食住行和村庄差不多,只是少了一点土气,多了一点俗气。
村庄的衣食住行和城市差不多,只是多了一点地气,少了一点底气。
城市遇见村庄,看到的是往事。村庄遇见城市,看到的是梦境。都是真实的,也都是虚拟的。
所以,在村庄活得风生水起的人,在城市未必活得有声有色。城乡有差距,也有代沟。
四爷说,村庄是城市的祖先呐!城市是村庄的鳖孙子,而且特别会装孙子。
村庄穿破衣服,是窘迫,被嗤之以鼻。城市穿破衣服,是时尚,被趋之若鹜。
村庄吃肉扔骨头,城市吃骨头扔肉。村庄的狗活得像城市的人,城市的狗活得像村庄的人。
村庄的房子再破,但不会塌顶裂壁。城市的房再新,都可能墙裂屋漏。
村庄的路,白天人畜走,晚上草兽走,畅通无阻。城市的路,大道车走,小道人走,事故频发。
城市的衣食住行和村庄差很多,比如道,村庄说是一,城市说是万。
村庄的衣食住行和城市差很多,比如禅,城市说得即舍,村庄说舍即得。
城市遇见村庄,念叨的是不可理喻,村庄遇见城市,叨念的是不言而喻。
村庄和城市是大地的正反面,像草木的枝与根、动物的首与尾、人的心和背——一面背负着过去,一面拥抱着未来。相互包容才完整,互相接纳才和谐。
所以,村庄的水淋土,在城市叫蒙脱石散;村庄的黄土疙瘩,在城市叫伏龙肝。但都一样能治病。
所以,村庄的黄花菜,在城市叫萱草,迁徙到花盆里;村庄的疙针树,在城里叫国槐,定居在花坛里。但都一样能养心。
所以,村庄叫狗子的人,在城市叫栋梁;村庄叫黑妮的人,在城市叫白雪。但都一样能吃苦。
村庄是城市的使用说明,地下的泥土是用户须知。
城市是村庄的行为指南,空中的尘土是注意事项。
四爷说,城市四百年前可能是村庄,村庄四千年前可能是城市,只有泥土和尘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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