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体检”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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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正是许多单位迎来大批新员工的旺季，在入职前进行体检，也是各单位的标准程序。对于大部分求职者来说，到了体检的环节，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工作的大门，然而却仍有一部分人为此烦恼，他们担心体检不过关而丢失工作机会。

由于整个社会中对乙肝病毒携带者等仍然存在偏见，尽管我国法律明确规定，用人单位招用人员，不得以是传染病病原携带者为由拒绝录用，但许多乙肝携带者还是会在就业中屡屡碰壁。不少乙肝患者不得不花钱找人代替自己体检。奔波在各大医院和体检中心的，除了求职者，还有许多职业的“代检族”。

歧视催生代检族

一周之前，邵国梁收到一家外资饮料公司的入职通知，该公司的人事部还通知邵国梁，来报到之前，去三甲医院做一次入职体检，明确强调了体检的项目，必须包含肝功能一项。

拿到体检结果之后，不出意外的乙肝指标检测呈阳性，这已经是第二次因为体检结果，邵国梁与本来已经到手的工作擦肩而过。“法律已经不让在体检的时候提供乙肝项目了，但所有单位还是这么做，下一次我只能找人代检了。”邵国梁觉得有些无奈，因为自身的健康状况，他感觉受到了全社会的排挤。

一位曾在某民营公司担任过人力资源主管的胡小姐向记者透露，“在招聘过程中，用人单位掌握绝对主动权，企业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像邵国梁这样的情况，即便不以乙肝为理由，也可能以其他理由对其不予录用。”

邵国梁口中的代检，就是在体检中针对个别项目找另一个人代替体检的行为。专门的代检族们，潜入各大医院和体检中心，代替顾客完成体检，最终的任务是拿下一份合格的体检报告。甚至还有一些经验丰富的代检人建立起代检中介机构，有自己的网站，甚至把业务拓展到全国各地。

根据代检机构网站上的信息，带体检业务涉及福利、入学、入职、出国、公务员和健康证的办理，业务辐射地区则从北上广一直延伸到杭州、深圳、西安等全国各大中小城市。

对于刚找到工作的人来说，找代检也并非难事。在百度搜索输入关键词“代体检”，便会出现138万个搜索结果，最前面的几条搜索结果，往往就是代体检机构的网站。

这些机构都以“消除歧视”作为宣传词，因为社会普遍的乙肝歧视，刺激了代检市场的繁荣。

一个叫做“联众体检”的代检机构网站里，在服务项目里赫然写着：福利体检代检、入学体检代检、入职体检代检、出国体检代检、公务员体检代检、健康证体检代检等。

在西安，甚至有一个专门的“西安代体检贴吧”。这些代检机构无论在网站或是贴吧里，留下的联系方式，通常都只有一个QQ号码，有的代检网站甚至留有400开头的全国服务热线。

在“西安代体检贴吧”里，所有的代体检机构，几乎都写着，“从事体检代检十余年，熟悉西安各大医院体检流程。”其中有一个叫做“西安爱心互助公益联盟”的，广告语只有简单的两句话：“消除乙肝歧视，共建和谐社会。”

代检费动辄上千元

记者随后通过QQ与这家名为“西安爱心互助公益联盟”体检机构取得了联系。

“需要体检吗？我们代检大小医院都做过，你是要在哪里体检？”刚加上好友，该体检机构就连发了三条信息询问记者需要在哪里体检，是入职体检还是福利体检，单位性质是什么样的。

“只抽血费用一般都是700元，要还有其他项目需要代检，如果有肺结核的话，那就要2000多元。”该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如果是机关单位或者公务员体检，那就有一定的难度，费用要更高些，而且公务员体检一般都有人带队，要想办法与领队分开，并且要全程代检。

“如果代检失败了怎么办？”记者问，该机构客服人员说，“绝对不会有风险的，肯定会帮你出一份合格的体检报告，这方面我们非常有经验，事业单位、公务员体检这些我们都做过很多案例，从来没有失败过。”

小刘就是该家代检中介的兼职“枪手”。她告诉记者，“一般我们先提前在医院附近见个面，你把体检表填好，然后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交给我，我帮你做完抽血再还给你，等你做完全部体检之后再付钱。”小刘说，几乎每个医院和体检中心，我们机构都已经“打点”过。

小刘透露，每位“枪手”只需要向机构提供自己的性别、年龄、身高、体重、血型、近照和手机号码就可以了，为的是可以跟客户匹配。“这并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就是帮别人排队抽血而已，很容易通过的，我也从来没听说过失败的案例。”小刘告诉记者，她做兼职帮人代体检，只是为了赚一些零花钱，“简单的抽一小管血或者拍个胸透，就能赚几百元钱，我觉得挺划算的。”

每一年到了毕业季的时候，许多单位会迎来大批新员工，在入职前进行体检，也是每家单位的例行程序。而因为整个社会对乙肝病毒携带者等依然存在偏见，不仅催生了一批像小刘这样想赚取外快的“代检族”，对于代检机构来说，体检市场背后是一个巨大的生意。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几乎所有的代检机构都与这家一样，报价都是700元-1000元起。体检的环境越严格收费相应就更高些，最贵的上万元的都有。然而尽管代体检收费高昂，但实际上除了给“枪手”的一小部分提成外，这样的交易几乎是零成本。

乙肝歧视根深蒂固

尽管收费高昂，但代检行业能够发展至今，甚至出现日益繁荣的趋势，与整个社会对乙肝病毒携带者的接纳程度有着直接的关联。

一家代检机构中介向记者透露，他们的业务大都集中在抽血项目，其他的项目几乎找代检的人相对较少，这些来寻找代检的客户，大部分都是乙肝患者或者乙肝病毒携带者。所以大部分代检机构的宣传中，都会提到“消除歧视”这样的字眼。

但在记者的调查中，早在2009年之后，国家就相继出台了不少政策，目的就是保护乙肝病毒携带者的平等就业。2010年，多部委还曾联合发布《关于进一步规范入学和就业体检项目维护乙肝表面抗原携带者入学和就业权利的通知》，该通知明确规定入学、入职不得询问公民是否为乙肝病毒携带者，各级医疗卫生机构不得在入学、就业体检中提供乙肝项目检测服务。并且我国《就业促进法》第三十条也明确规定，“用人单位招用人员时，不得以传染病病原携带为由拒绝录用者”。

尽管如此，整个社会对乙肝等传染病携带者的偏见和歧视仍然根深蒂固，许多用人单位仍旧会想尽办法查乙肝。陕西智冠律师事务所何睿律师认为，这种要求求职者提供乙肝体检报告的行为本身就是不合法的。

“如果查出乙肝，他们会以其他的理由不录取你。”郭柯（化名）是一位乙肝患者，从初中起就查出患有乙肝，排挤和歧视几乎伴随他整个学生生涯，参加工作之后，这样的困扰同样一直伴随他，找了很多工作都以失败告终，他干脆自己做起了生意。

郭柯告诉记者，因为乙肝，他一直都没有找到女朋友。“谈过几个，但我都会先坦白自己有乙肝，最后也都不了了之了。”郭柯说，他看过新闻里很多因为乙肝歧视发生的悲剧，像去年的天津大学女大学生因为乙肝被学校同学排挤，最终在宿舍自杀，还有的单位，在员工体检的时候查出有些员工有乙肝，就直接把员工的名字写到黑板上。

“大家对于乙肝相关知识了解的太少，所以才会产生歧视，法律规定的再多，但要彻底改变乙肝歧视，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政府应该更多的普及和宣传乙肝知识。”郭柯说。

代体检的行为涉嫌欺诈

乙肝歧视无法消除，乙肝患者或者乙肝携带者想要获得工作，找“枪手”代替体检似乎只是无奈之举，但这样的行为陕西智冠律师事务所何睿律师并不赞成。

“目前暂时没有具体的法条对代检行为进行处罚，但无论是代检枪手还是被体检人，都可以算作是一种欺诈。”何睿告诉记者，假如是应征入伍，如果你真的携带传染病毒，找了代检帮你过了体检这一关，那将来发生危险可就是危害国家的行为。

“求职者如果担心在求职过程中遇到不平等对待，那么可以通过正常的法律手段维权，采取找人代体检的方法并不可取。”何睿说，如果在校招中被用人单位发现体检作弊，是可以立即解除劳动协议的，而在公务员入职过程中弄虚作假被发现，不仅会被取消考试资格，信用记录上的污点也会影响将来的工作和生活。

另外，何睿还提醒体检者，若将身份证、准考证等个人信息交给代检机构，还可能面临私人信息泄露的隐患。记者了解到，有些代检机构在体检结束之后，还常常以各种理由要求提价，而此时处于弱势地位的体检者因为被对方掌握个人信息，只能被迫接受。

文/图本报记者李梦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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