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旬老母卧床抱怨不想活了 孝子情绪失控双手伸向母亲 贴心儿子 为母亲省吃俭用

地处太湖流域的木渎，民风淳朴。镇上一家汽配公司的员工程晓明，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

1965年出生的程晓明，是公司的管理人员。同事们都知道，他无论是单身，还是成家后，甚至在离异后，都坚持照顾自己的父母。

程晓明的父母都是上海人，早年响应国家号召支援西部建设，在贵州安家落户，先后生下了两个儿子，程晓明是小儿子。多年后，按照国家关于支边青年及其子女可以返城落户的相关政策，程晓明和哥哥被安置到苏州木渎，父母也随着他们来到苏州。一家人生活虽然谈不上富裕，却其乐融融。

程晓明的哥哥结婚后搬走了，程晓明继续与父母住在一个屋檐下，独自承担起照顾父母的责任。好在，那时候父母身体都不错，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程晓明没有感觉到压力。

程晓明的妻子是个朴实的女人，直到他们有了自己的儿子，这个三代同堂的大家庭还能和睦相处。邻居们经常看到，程晓明周末休息时，就会抱着儿子搀着母亲，去附近四处走走，给老人孩子买好吃的。他自己平时很少买衣服，一年四季基本上都穿单位的工作服。但每年春节前，他都会给父母买新衣服。父母生日，程晓明也总会给他们买礼物。两位老人与亲朋聊天时，总会情不自禁地夸这个贴心的小儿子。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程晓明夫妇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不时产生矛盾。

1994年春，程晓明的父亲去世，母亲久久无法走出丧夫的痛苦。与此同时，程晓明夫妇的矛盾也一天天加深，一句很随意的话也可能引发一场轩然大波，最终，夫妻俩协议离婚，儿子由前妻抚养，他们一直居住的房子也交由前妻及儿子居住，程晓明则带着年近七旬的老母亲租房生活。

悉心照料  

放弃许多晋升机会

程晓明每月收入只有3000多元，他母亲每月退休金只有1700元左右，每月除去房租、水电费以及必须的生活费用，基本上所剩无几。

收入不高、必须省吃俭用，这些对程晓明来说都不是问题，最让他觉得难以驾驭的，是母亲阴晴不定的情绪。在程晓明的印象中，母亲有时见他忙，也会心疼地让他歇会儿，偶尔还会把米饭烧好，等他回来炒菜。有一年夏天，母亲心疼他每天中午冒着高温赶回来给她做饭，就早早备好两杯凉开水，有时还买个西瓜回来，等着他回来吃。但更多的时候，母亲对他的表现却是各种不满，觉得他卫生搞得不干净、饭菜做得不好吃，做事毛手毛脚……

程晓明是个有事业心的男人，虚心好学、乐于助人，十多年前就走上了管理岗位。程晓明的一位同事回忆说，2004年10月的一天，厂里有重要的接待活动，作为办公室行政部门负责人的程晓明理应参加，但他到了下班时间还是雷打不动地骑车回家，说母亲等着他回家做饭呢。程晓明告诉同事：“我母亲的脾气我最清楚。如果哪天下班我没有按时回去，她要么生气不吃晚饭，要么会一直哭诉到半夜，说自己老了就成了包袱让儿子讨厌。”为了照顾母亲，程晓明放弃了很多晋升的机会。

之后的很多年，程晓明每天的日程就像是电脑编程一样：早晨6点起床，给母亲做小米粥；6点半出门买菜，回来后简单吃点早餐去上班；中午下班后骑车回家给母亲做饭，然后再返厂上班；晚上下班后，第一时间回家给母亲做饭，然后扶母亲洗澡洗衣服。

母亲年龄大了需要增加营养，程晓明每周都给母亲炖一次排骨汤，每周至少让母亲吃两次清蒸鱼。生为上海人的母亲，退休前当了一辈子医生，对卫生、营养非常讲究，所以他每两周就给母亲洗一次床单被褥，保证母亲每天喝一瓶酸奶……

亲朋邻里看到一个离婚多年的大男人，如此细心地照顾年迈的老母亲，感动之余也劝他：“适当的时候可以考虑再找一个，一方面可以让老母亲了却一个心愿，同时也多一个帮手啊，给老母亲洗洗弄弄的，你一个大男人总是不方便。”程晓明坦率地说：“我一无所有，又有一个老母亲需要照顾，根本没有能力再给别人幸福。”

善良的哥嫂每次回来看望母亲，都力所能及地分担一些家务，好让程晓明稍稍休息一下。程晓明对哥嫂说：“你们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没空就不要过来了，母亲有我照顾就行了。”

失去理智  

双手伸向母亲脖子

这些年来，程晓明心里一直藏着一份愧疚，这就是他的儿子。与前妻离婚后，孩子一直随母亲生活，程晓明一年难得有几天与孩子单独相处。看着自己离异时还是一脸稚气的儿子，如今已长成了大小伙，程晓明心里在欢喜的同时，为自己错过了陪伴儿子成长的那段美好时光而内疚，为自己没有能力给儿子提供更好的生活而伤感。

但眼前的现实是，一天天老去的母亲身体每况愈下，终日被各种病痛折磨得苦不堪言。特别是从2012年秋天开始，八十多岁的老母亲生活质量急剧下降，有时一整天都吃不下一小碗饭，程晓明无比心焦。有几次，老人半夜突然胸闷，直呼透不过气来，憋得两颊通红，程晓明背起母亲连夜往医院赶。他几次试着与母亲商量，送母亲去离家不远的一个养老院，那里有专门的值班医生，可以解决这种半夜危急事件。程晓明原以为，母亲自己当了一辈子医生，应该对这类事情容易理解，没想到母亲坚决不同意，哭天抹泪地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说程晓明嫌弃她年纪大了是个拖累。

从此，程晓明不敢再提这事了。但母子俩又因另一件事情闹起了别扭。2013年11月初的一天晚上，程晓明下班回家发现，桌上多了几盒保健品，还是“三无”产品，忙问这些是从哪里来的，母亲得意地说：“我今天下午在小公园里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她特别会关心人，听说我血压高，给我推荐了这些，说吃一段时间血压就能调节到正常状态了。”

一听母亲这几盒保健品花了1200多元，程晓明生气地说：“你当了一辈子医生，怎么跟那些没有文化的老太太一样，相信保健品能治病！”还没等他说完，老母亲就大声嚷起来：“我有退休工资，花的是自己的钱，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这样的争执之后又发生过几次，年迈的母亲如此固执，程晓明拿她没办法，只能自己生闷气。

2016年1月初的一天下午，正在上班的程晓明接到邻居打来的电话，说他91岁的老母亲在家里摔伤了小腿。他赶紧跑回家将母亲送往医院，医生告诉他：“必须卧床静养，至少要三个月以上。”当晚，老太太因为疼痛呻吟了一夜，程晓明在床边照顾彻夜未眠。之后几天，程晓明每天小心地陪伴在老人左右，程晓明的哥嫂每天也回来看望母亲，程晓明多次听到母亲哭着对嫂子说：“你帮我解决了吧，我现在这个样子，再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除了安慰老人，程晓明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1月23日中午，程晓明匆匆从单位赶回来给母亲做饭，一进门就听见母亲躺在床上大哭不止，连忙上前去安慰母亲，没想到母亲哭得更厉害。中午时间有限，程晓明匆匆去厨房做饭，可等他端着饭菜来到母亲床边时，母亲一口也不肯吃，边哭边骂程晓明不孝，说：“我活着实在没有意思了，你赶紧帮我解脱吧！”

那一瞬，程晓明只觉得满腔的委曲全被激起来，他想着自己这22年来因为照顾母亲，放弃了事业和上升的机会，从没有与朋友外出吃过一顿饭，没有去外地旅游过一天，甚至不敢再婚，换来的却是母亲“不孝”的指责，以及一声声希望“解脱”的哀求。“好吧，你不是想解脱嘛，那我就让你解脱吧，这样你才会觉得我是个孝顺的孩子。”这样想着，程晓明伸出双手掐向了母亲的脖子，91岁的老人很快就没有了呼吸。看着母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程晓明这才清醒了过来，可一切都晚了，他打开煤气罐准备自杀，恰巧他哥哥来看望母亲，将他救了。随后，程晓明在哥哥的陪同下，去公安机关自首。

从轻处罚 

被判有期徒刑六年

案发后，几乎所有认识程晓明的人，在接受公安机关调查时都表示：“这个男人坚持照顾母亲22年，即使自己事业受挫、家庭离异，都没有放弃多病的母亲，是难能可贵的孝子。”不少邻居和同事还表示，虽然程晓明的行为触犯了法律，但“不能因此给这位照顾母亲20多年的孝子，简单地贴上一个恶的标签”。程晓明的哥哥为弟弟四处奔走，聘请了马俊寅和王媛两位律师为弟弟提供法律援助。两位律师经过走访，最终决定为程晓明作从轻量刑的辩护。

2016年7月13日，这起在当地引起极大轰动的“孝子杀母”案，在苏州市吴中区法院开庭审理。马俊寅律师当庭发表辩护意见时动情地说：“被告人程晓明独自照顾母亲长达22年，从未婚到结婚再到离异都没有放弃过自己多病的母亲，应该说母子感情之深无需言表。但是，作为一名离异的中年男子、一个对自己的儿子感到愧疚的父亲、一个工作压力无处宣泄的职场人，他内心的苦楚又有几人能知？最终，母亲的厌世情绪成了压垮这个男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冲动之下的行为，与恶意致人于死地的蓄意谋杀存在本质的区别。本案的发生，是一场家庭伦理悲剧，但其中还有一些我们无法回避却又无法解决的法律问题和社会问题。逝者已矣，而刑罚的目的不是为了惩罚而惩罚，是为了治病救人。恳请法院能从教育、挽救被告人的目的出发，对被告人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最终，法院采纳了律师的辩护意见，以故意杀人罪从轻判处程晓明有期徒刑六年。程晓明当场表示不上诉，目前该判决已经生效。□丁 岚

苏州一男子照顾患病的母亲长达22年，经历了工作不顺、家庭离异后依然无怨无悔。今年初，九旬老母摔坏了腿，不得不卧床，抱怨“活得越来越没意思”，希望儿子帮她“解决了”，对悉心照顾自己的儿子百般挑剔。在一次争执中，儿子情绪失控，将双手伸向了母亲的脖子……案发后，亲友邻居都站出来作证，认为“不该给这位孝子简单地贴上‘恶\’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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