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儿诚诚祭祖先
□郗真文
盛夏悄然过去，秋凉已经来临，除了中午骄阳灼人外，早上晚上总有了一丝凉意。昨日路过农贸市场，遇见许多熟人手中除了菜还多了几把火纸，一问，说“七月半”（中元节）快到了。我恍然大悟，原来是祭拜先人们的节日到了，于是，我也买了几把火纸、一把香，准备抽点时间，按照传统的书写方式，把“符子”写好，送上我这个晚辈对父亲、父亲的父亲等先人们的一点哀思和祝福。
我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至今深深的记得看别人如何写“符子”的事。那时，我刚上小学四年级，也写不了几个字识不了几页书，正好遇到“七月半”这个节期，父亲花了六毛钱买来泥巴色的二十张大纸（油光纸贵，五分钱一张），放在擦干净了的大桌上，用小刀裁成四大块，整齐码放在一块。让我去街对面的杨家去请杨善元爷爷帮我家写“符子”，他是我们街上称得上是一个有学问的人，他是我幺姨的公公。我母亲正在忙碌着准备下午饭，有洋芋丝面疙瘩、还有一坨刚刚从供销社买回来的盐渍猪肉，猪肉被淘了好几次后，就放进铁锅里煮着。杨爷爷细高个、很瘦，细长的手指蒸了一手好馒头。父亲常常说他是一个有学问的人，曾读过私塾，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我去时，杨爷爷刚刚打发走第六个找他写“符子”的人，我一站在他身边，他就晓得我的来意，便端上墨汁盒，拿上自己顺手的毛笔来到我家。我父亲笑容可掬地将杨爷爷请到大桌的上方，掏出一张皱巴巴的10元人民币，递给杨爷爷。杨爷爷问：“安娃子（我父亲的小名），有没有准备5元、1元、1角、2角、5分的零钱？”我父亲回答：“有！”逐渐掏了一大把零钱出来，放在桌子上。爷爷只选了5元、1元、1角、2角各一张和一枚5分的硬币。我感到好奇，就问：“爷爷，为啥子要这么多零钱？”爷爷回答说：“小屁娃，不要多问，天机不可泄露。”只见爷爷很严肃的、毕恭毕敬的在纸上用10元钱压一下，“啪”的一巴掌拍在了人民币上，很响很响。就这样，一正一反的在桌子上纸上翻印着，在10元人民币够不着的地方，就用5元、1元、1角、2角、5分的零钱填补印压。我又问：“爷爷，为啥子还要用小钱？”父亲答：“大钱去买东西，卖货的人没法找补！”“是真的吗？”一连串的问号在我的头脑里回旋，又忍不住“嗤嗤”几声，父亲狠狠地瞪了我几眼，我不敢出声，一直再想：这就是先人们要用的钱吗？下来是写“符子”，很有讲究，要从右往左写，字体有大有小，姓氏辈份不能弄错，写错了，据说先人们就收不到你邮寄给他们的钱了，那他们就要吃苦一年了……“符子”开头就是“中元大会之期虔备冥洋××封”，接着一个大“孝”字，下面就是“孝男××、孝媳××叩拜”；正文“故显考××公两位老大人魂下查收”，落款是“天运××年××日堂坟前化炼”。整个“符子”书写从左至右，大楷小楷字体错落有致，布局合理，辈份称呼不差丝毫。
那时，我对“符子”的字和写法不太懂，只感到好奇，父亲在一旁不时说：“文娃子，你要好好向杨爷爷学。”“哦！”我应了一声，算是应承，那个时候我很崇拜的就是有学问的人。“符子”写好后被父亲放在了神龛上，“符子”的前面摆放了一盘洋芋丝面疙瘩、一坨四方四正的猪肉、一杯酒、一杯茶和一炷香，一切显得肃穆和虔诚。晚饭后已是傍晚，父亲就让我拿上纸、二弟端上洋芋丝面疙瘩，父亲去端那一坨猪肉时，盘子里空空如也，猪肉不知去向，无奈的父亲叹气地说：“这个四娃子呀？！”三弟回答：“被先人们吃了！”父亲说：“三娃子，不许你胡说！”父亲就带着我们三弟兄朝街后的那一片青冈林、埋着我家祖先的坟墓走去……
那一晚，我站在我家祖先的坟墓极目远眺，凡是有坟墓的地方，或者是河滩、十字路口，有很多很多烧纸燃香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在那个时候，无论是城市还是乡下，无论是有钱的或是无钱的，仍然都相信“七月半”（中元）这一天，祖先们一定会在这个时候返回自己的家中来探望自己的子孙。上坟拜祭时，按照辈份和长幼次序，来给每位先人磕头默默祷告，祈求祖先保佑自己，平安幸福。听父亲说，“中元节”这天上坟的话，阴气相对于清明节更加的重，在拜祭时更忌讳在墓地里谈笑风生，出言不逊，或出现不雅之举；如果违背了这些拜祭的规矩，那就会打扰到先人们的灵魂，便会招来先人们的怨气；而在拜祭毕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定要记住不要回头，径直往回走；如果回了头，就会把死者的魂魄带回去，对家人不利……
父亲的说法，虽充满了神秘色彩，总之体现了三个字：“心要诚”！
无论是“中元节”还是“七月半”，虽叫法不一，但它是中国传统的“除夕、清明、中元、重阳”四大祭祖之一的节日，而民间对“中元节”相当重视，经久不衰。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进步，中国一些传统节日渐渐地被外来的“洋节日”所冲淡。或许若干年后，传统的“中元节”渐渐也会淡出人们的视线，如何写“符子”也将被淡忘，但“七月半，鬼乱串，串到你家吃晚饭，一碗辣子一碗面，辣得鬼儿子轻叫唤”的诙谐儿歌至今我熟记于心诵之于口。不过，我们还是要倡导文明祭扫，反对封建迷信，传承传统美德，弘扬中华文化。是啊，幽幽“中元”到，厚厚纸烛照天烧，思念眼泪轻抹去，心儿诚诚祭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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