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心灵的归乡之路 ——读格非新作《望春风》
■张光茫
格非与苏童、余华并称“先锋作家三驾马车”。早年，格非因短篇小说《迷舟》蜚声文坛，后凭借《江南三部曲》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是当代实力派作家。他的写作坚韧、优雅而纯粹，既体现深厚的世界文学素养，又能曲尽汉语的美与微妙。而在最新长篇《望春风》（译林出版社2016年6月第1版）中，格非竭尽向世人展示，故乡是每个人的精神源泉。
《望春风》是格非关于故乡和乡村题材的收官之作。小说以乡村里各种普通而又不平凡的居民的故事为切入点，描写村庄由简朴内敛逐渐衍变的复杂过程，通过个人命运、家庭和村庄的遭际变化，展现它们可能的未来。书中，有生命个体在社会变革中的脆弱无助，六七十年代真实的社会面貌和人们的生活状态，以及各自的精神心理。这里还有投机者、流氓和妓女、私欲熏心的人，大公无私者，有人间的温暖与关爱，也有近乎人间地狱的冷酷无情。随着“乡土中国”面临终结，《望春风》让人获得了一个重新审视现代乡村伦理和历史变革的机会。
格非以一个少年的视角来观察乡村的各色人物。主人公“我”的名字叫赵伯瑜，自小与身为算命先生的父亲相依为命。有一天，父亲突然自杀，赵伯瑜成了孤儿，一直孤苦伶仃地生活在江南农村。直到有一天，嫁了司令的母亲突然想起他后，他的命运像春天来到，一切充满了生机与希望，村里美女雪兰竟然主动上门与他结亲！因为他被一辆军用吉普车通知说近期要到南京去！这就是望春风、春风得意啦！这种戏剧性的命运真是连想象都来不及，一个农村退役军人也可以与省城知青谈情说爱，所有的可能性让每个人跃跃欲试。国家体制成熟之前的农村，让格非写得入木三分。
格非对笔下的人物一向秉持尊重的态度。他认为写作如果变成简单的道德是非评判，就没有意义了。小说中，外界因为“文革”而翻天覆地时，村子里却因为村领导的种种善意，而让大家较为平稳地度过了这段极端的岁月。在这样一个村子里，似乎天大的秘密，都能守住，人们可以埋葬过去，平静度日。从为陈毅弹过琴的赵孟舒、美艳的妓女王曼卿、立志一生办三件大事的赵德正，到来历不明的老菩萨唐文宽，以及带着秘密自杀的父亲，《望春风》中每一个人物都有自己的道德标杆和行事法则，他们的愿望，只是在村子里默默度过一生。
格非以《望春风》完成了一次返乡之旅。儒里赵村，江南一座简朴而风景如画的乡村，号称祖先是世代簪缨的高门望族。小说写了江南儒里赵村50年的微缩景观、半个多世纪的历史运动，但整部小说采取中国古典绘画和叙事中的散点透视手法，是从儒里赵村的一个个人物展开整幅历史命运图卷的。“江南三部曲”写江南，《望春风》则是对江南故事最为专注、集中和彻底的表达。相对于“江南三部曲”，《望春风》更接地气，更加沉稳，更有温度，更多地关注时代洪流下乡村的人情之美。在对历史的沉思中，格非对半个世纪以来的中国乡村作了告别。
格非的语言是一种向内打开的语言，内在的安静之下，有“压得住”的东西，修辞非常朴素，却能直面生活内部的气质和本质。小说中，有余韵悠长、值得咀嚼的历史片段，有置于时代长河背景的“桃花源”气象，更有乡土中国的活色生香。而小说里的家乡更有种古典美：“到了仲春，等到村里的桃树、梨树和杏树都开了花，等到大片的柳树、芦苇和菖蒲都返了青，江鸥、白鹤和苍鹭就会从江边成群结队地飞来，密密麻麻地在竹林上空盘旋，那时半塘就是人世间最漂亮的地方……坐在院子的老槐树下喝茶，就可以看到江边大堤上露出的尖尖帆影。”读来令人流连忘返。
《望春风》的写作初衷，来自于格非与亲人对旧日居所的一次探访，拆毁的村庄成了荒地，但芦苇长得很高，还有野兔出没，在五六年这不算太久的时间里，这块土地好像在实现自身的恢复。格非把这种触动形容作“不写不行”——不是蓄谋已久的创作，是不写下来就无法对母亲乡村的人做一个交代。在格非看来，乡村的意义正在模糊和衰歇，不管是中国传统的伦理纲常，还是革命曾带来的乡村的象征意义，都在衰落。“村庄被铲除了，不在了，但他们的声音还在。”很显然，格非希望通过文学，让所有的人物重新回到原先的场景。读后，能感受到一个时代沉重的呼吸。
读完全书，感觉不单是写故乡，而是在写一种精神气质，看起来是颓废的，看似是已经被我们抛弃掉了的一种失落的生活，却又是极其昂扬和有生命力。并且，它依然存在，只不过我们视而不见，格非要叙述这种存在，并且叙述他们以何种方式存在。故乡每天都在死去，而对于在外漂泊、具有强烈的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刺痛感的人来说，都要不断地重返故乡，不断去重新发现那种我们“视而不见”的精神气质！
新闻推荐
成都航院与中航工业共建培养基地近日，成都航空职业技术学院与中国航空工业集团公司（以下简称“中航工业”）签订战略合作协议，双方将在合作办学、航空特色专业建设和人才培养培训、高技能人才培训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