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婆婆 □张云飞
也说婆婆
□张云飞
婆婆的年纪几乎和我奶奶差不多，在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实在喊不出那一声“妈”。而我对婆婆的感情很多时候也自然而然地融进了我对奶奶的那种敬爱。
我们相亲的那天，我就明白地告诉兵和他的家人：“我一直在外打工，不会干农活。”当时，兵没有说什么，婆婆也只是一笑：“以后慢慢学嘛！”想不到在我和兵谈朋友不久，婆婆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我连“猪草”也不认识，还说什么“我煮面条也要尝一尝才知道好了没有”，就不大喜欢我，私下里多次要求兵和我分手。我既委屈又气愤，随后和兵说我们分手算了，但兵又死活不同意。所以那段时间兵感觉很痛苦，我自己也很不开心，丝毫没有别人那种谈恋爱的感觉。
直到我和兵领了结婚证，在一次兵不在的紧张劳动后，婆婆才对我有了一点笑脸。
那天，我和婆婆在山坡上掰苞谷，原本打算掰好后放在那里等兵回来挑。兵在县城打零工。婆婆看天气不好，又不知道兵几时回来，就决定我一个人先掰苞谷，她则一点点地把苞谷背回去。虽然我很少劳动，但我毕竟年轻，怎么忍心让一个老人家背苞谷呢？我自告奋勇地背苞谷回去，让婆婆掰苞谷。也许真的是年轻，又感觉新奇，我背一筐苞谷回去，婆婆还没有掰好一筐，于是，我又帮婆婆掰苞谷，掰好一筐后我再背回去。我就这样几乎没有休息地一趟趟地背苞谷，虽然越来越感觉肩膀吃不消，但看看年迈的婆婆，还是咬牙坚持。到最后，剩下大半挑苞谷，从来没有挑过的我硬是把它挑回去了，只在半路上歇了一下。
回到家（那时候感觉父母的家才是我的家），我才感到浑身酸痛，一点力气也没有。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在自己家从来没有干过重活，到别人家就这么勤快得不要命？”
后来，兵也笑话我是讨好婆婆，怕她不要我！
在我和兵举行婚礼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和婆婆相处得可以说是很融洽。我自我感觉对婆婆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想着她，可以说她的衣服几乎都是我洗的，有时内衣她不好意思了藏起来，我也找出来帮她洗了。婆婆对我也似乎很满意，没有听人提起婆婆对我有什么不满。也许因为婆婆不多言不多语，有时让我感觉比自己唠叨的妈妈容易相处多了。最让我怀念的是婆婆信佛，喜欢唱佛教歌，但由于没有读多少书，有很多不会和不懂的字，每当这时，我总是极为温和、耐心地告诉她，有时无聊了，也跟着她哼两句。也许就因为如此，婆婆认为我是个可造之材，极力怂恿我信佛。无奈我始终没有多大的兴趣，婆婆只得有些遗憾地作罢。
在我怀孕之后，我和婆婆的关系却变得有些微妙。我一直知道婆婆家的经济状况不好，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山珍海味”，不过是想吃点自己家种的新鲜蔬菜，婆婆也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弄到后来，我嘴馋极了，只好往娘家跑。我记忆犹新的是一次兵的大姐回来了，中午我们剥了地里仅有的一点蒜薹招待大姐，饭后我看到还剩下一些蒜薹，美滋滋地对兵说晚上还可以凑合着吃一顿新鲜菜。谁知道晚上我却发现蒜薹不见了，婆婆说是送给大姐了。我忍不住在兵面前唠叨了几句。我知道婆婆想着女儿，我也理解这份感情。可是，大姐家一直很有钱，要什么菜没有？我们家没有菜吃，我还怀有身孕，就这么一点蒜薹为什么不能留给我们自己？
虽然心里面对婆婆有些看法，但想到婆婆也不容易，又是一个老人家，我从来没有认真计较过什么。可以说，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待婆婆。但婆婆对我却好像有了成见，表面上对我还算可以，暗地里却在兵面前诉说我的种种不是。让我至今想起来又好气又好笑的是有一次兵有些讨好地对婆婆说：“云对你还不错吧！你看，至少没有像别人的媳妇和婆婆乱骂，是不是？”婆婆却撇撇嘴说：“不吵，是因为她不能干，没有本事。”当我无意中听到他们母子的对话，我是哭笑不得。
一次我割猪草不小心把我们仅有的80元钱弄丢了，婆婆捡到钱明明知道是我的，也不告诉，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我，终于忍不住问：“妈，你不是说我不吵架不能干吗？今天我就要和你吵一吵！”过后想来，那算什么吵架啊，不过是换一种方式的撒娇啊！
孩子生下来后，我和婆婆为给孩子取名字有过一次小小的争执。我说“潇潇”这个名字不错，很响亮，也寄托了我对他的希望：潇洒地过一生。婆婆却说：“‘有财\’多大气啊！”，兵接口说：“还‘有势\’呢！什么名字？”我好笑中忍不住冲动地说：“我没有让孩子跟我姓已经不错了！”话说出来后我就有些后悔了。果然，婆婆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尖叫起来：“凭什么跟你姓，这是我们黄家的根！”我知道跟她说不清楚，笑着说：“我是孩子的母亲，难道就没有资格给孩子取名字？”婆婆才没有言语。
后来婆婆瘫痪了，我们家陷入了一种空前的绝境。说是为了挣钱给婆婆治病，其实更多的是对兵失望，对这个家失望。2001年3月，孩子不满五个月，我毅然一个人远走杭州打工。
等我再见到婆婆，婆婆已经快不行了。我走到她床前，剥香蕉喂她，亲切地喊她一声“妈”时，她的眼里淌下几滴泪来。当晚上我和兵的嫂子帮她洗澡时，她清晰地冒出一句：“儿子、媳妇都孝顺。”我表面上平静如水，内心却是波涛翻滚！我第一次感到我对婆婆还不够好，我实在不能够算是一个孝顺的媳妇！
如今婆婆已经去世三周年了，每当回想起来，我还为自己没有能够在婆婆瘫痪时精心照顾她而感到羞愧万分。也许，这也将是我这一生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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