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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华尔兹

桂林晚报 2013-01-06 02:03 大字

蜜糖

小鱼是个美丽的女子,总是微笑地对待每一个人,只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她笑容里的疏离。这样没有温度的笑容,让很多心里爱着小鱼的男子难受,但是小鱼不这么想。灯光下,她翻着那本已经有些陈旧的《禅是一支花》,心里有些骄傲而寂寞地想,这个小镇上,所有的这些男子里,没有一个会懂这样的文字吧。

书是一个男人送给小鱼的,在小鱼19岁那年。男人说,胡兰成的文字美得世间少有。小鱼傻傻地问,胡兰成是谁?男人疼爱地笑笑,摸着她的头发说,你不是很喜欢张爱玲吗?胡兰成就是张爱玲最爱的男人,他的文字就是让张爱玲也觉得自己低到尘埃里。是吗是吗?小鱼惊讶地接过书来。

男人说,因为 一 个 “ 懂得”,男人和女人的感情才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地蔓延。

小鱼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男人送的书,书渐渐地旧了,小鱼看着男人的目光却总是崭新崭新的。男人懂她,但是从来不说,只是一本又一本地送书给小鱼。小鱼也懂男人,小鱼也从来不说,只是接过他递来的一本又一本书,如获至宝地翻看着。

在看这些书的时候,小鱼发觉自己身上有着和男人一样的丰富和寂寞。

男人是镇上一所中学的语文老师,小鱼是镇上一家小饭馆老板的女儿。男人是怎么来到小镇上的,小鱼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在自己12岁的时候,男人就娶了镇上一户人家的闺女,从此留在了小镇。男人瘦瘦的身子,白净的面皮,修长的手指,怎么看都跟小镇上的其他男人不同。

小鱼在镇中学念书的时候,男人曾当过她的老师。当男人发现小鱼爱看书后,高兴得像孩子似的,在这个家家户户都开门做生意的小镇上,男人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爱看书 ,而且是爱看张爱玲的书的人,这个人虽然是自己的学生,虽然是个小姑娘,但是男人还是像遇到知音一样快乐。

他想,自己满满一书柜的书终于有人可以分享了。快乐过后,他才惊觉自己的寂寞。为了年轻时一段绝口不提的感情,他遁入小镇,再在镇上姑娘朴实的温柔里找到平静,他留在了这个小镇,这一留就是十多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貌已经不复从前,男人想,也许自己会越来越像镇上的其他男人。

从青涩豆蔻到妙龄如花,男人的书在小鱼的心里扎了根,男人也在小鱼的心里扎了根。小鱼总是恭敬地称男人“老师”。老师送给她的每本书,她都仔细地看着摸着,想象着这本书曾在老师手上翻过,留下他的气息,小鱼的心随着书中文字跌宕起伏,似乎也在体验着男人看这些文字时的心情。那时候,小鱼觉得自己和男人很近很近。

男人是在小鱼23岁那年永远离开小镇的。每年春季,男人都要从镇上去县里给学生们采购新课本,那年的春季,河水涨得很高很高。被人发现的时候,男人坐过的船像飘零的落叶在涨水的河面顺流而下,镇上的人沿着河岸找了很远也没有找到男人。

就这样,男人再也没有回到小镇。

男人送给小鱼的最后一本书就是《禅是一支花》。

在这个小镇上,快30岁的姑娘还没出嫁就已经是老姑娘了,美丽的小鱼却总是不着急,任凭说媒的人踏破门槛。来说媒的对象渐渐从年轻小伙子变成中年男子,小鱼的父母急得夜里睡不着觉。今年元旦媒人又来到家里说,这次给小鱼找了个“高富帅”,对方很喜欢小鱼,还专门把见面的日子定在1月4日,“图个圆圆满满一生一世”,不想小鱼还是拒绝了。

媒人又急又气,她一遍遍地追问小鱼,到底要什么样的男人?小鱼轻轻说,爱看书的,看得懂我这些书的。媒人拉下脸来,说结婚就是过日子,看这些书能过日子?末了,媒人说,难道这些书能陪你一生一世不成?

小鱼不说话,站起来走进屋里,关上门。看着书柜里一本本码得整整齐齐的书,摸着一丝灰尘都没有,小鱼笑了,这可不就是一生一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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