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俏一时的“抖抖布”
□贾登荣
上世纪70年代初，人们惊奇地发现，从国外进口的尿素肥的包装袋，居然用的就是类似的确良的化纤类面料。这，不啻发现了一个新大陆。很快，供销社的人便“近水楼台先得月”，将这些包装袋清洗干净后进行漂染，然后缝成裤子穿在身上招摇过市。
这种裤子穿在身上，走路时面料会不断摆动，于是，人们就把这种肥料袋化纤布叫做“抖抖布”。尽管“抖抖布”存在穿在身上不贴身，透气性差；不吸汗，一出汗，就粘在身上；透明性极强，遇水会让人“走光”等不少缺点，但由于是包装袋，不花钱就能得到，在经济拮据的年代，仍然成为人们追捧的面料。一时间，曾经不为人知的肥料袋，成了紧俏货，风靡城乡。
那时，化肥是定量供应，购买需要凭证。自然，肥料包装袋的数量也比较有限。这种不花钱的肥料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唾手可得，有时还得“走后门”才能得到。
那时，我高中班上有位同学的父亲在乡镇政府工作，一个周末他回家返校后，就穿上了一条这样的“抖抖布”裤子。平时就喜欢显摆的他，这次更不会放过。穿着这条裤子，他串了一个又一个寝室，口中还炫耀说，下一周，家里还会给他送一条这样的裤子来。不过，一个眼尖的同学发现，他的裤子前前后后花一片，麻一片。一会儿，当他再从这寝室路过时，寝室就传出这样的调侃话：“抖抖布，真稀奇，前面是日本，后面有尿素……”原来，肥料袋上印着的诸如“日本、尿素”的字迹，虽然经过漂染，但字迹仍若隐若现。同学们于是编出顺口溜，加以奚落嘲笑。奚落也罢，嘲笑也罢，校园里穿“抖抖布”的人，似乎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甚至有一天，英语老师进教室上课时，也穿着这“前面是日本，后面有尿素”的“抖抖布”裤子。
个人的爱好总是受社会现象影响的。那年暑假回家，生产队得到一张50斤尿素肥的购买票证，提货地点是在15里之外的泸溪场。那时，到泸溪没有公路，又是烈日炎炎的盛夏，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就在这时，我自告奋勇接过了这差事，想借用这个机会，看能不能弄几个包装袋。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我兴冲冲赶路去提货时发现，尿素早已经赤裸裸地堆放在仓库里，根本没有什么包装袋了。一问才知道，这包装袋已经成为紧俏东西，肥料一到，包装袋就被领导安排取走，送给了关系户。得到这个消息，我一下子成了泄气的皮球。
到了上世纪70年代末，进口尿素的数量越来越多，包装袋自然也多了起来，供销社开始明码标价出售这些“抖抖布”肥料袋了。不过，价格定得也不高，每个只要五角钱。再后来，随着物价的上涨，又变成一元钱一个。由于价格低廉，“抖抖布”衣服一时间成为许多经济收入不高的人家的选择。一到赶场的日子，穿这种“抖抖布”的比比皆是，“前面是日本，后面有尿素”的裤子，成为场镇上一道有趣的风景线。
肥料袋“抖抖布”走俏的历史，戛然中止于上世纪80年代末。那时，中国经过几年的改革开放后，物资开始丰富起来，布料等日常用品不但数量众多，价格也不断下降，摆在供销社柜台上的肥料袋“抖抖布”鲜有人问津了。
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中国的尿素等肥料基本实现了自给自足，不需要再从国外进口了，这种“抖抖布”包装袋也就彻底销声匿迹，淡出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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