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花 在野即美
○王海侠
读过这样一则故事：日本茶道鼻祖千利休随武野习茶艺。一次，千利休花了很长时间，把庭院打扫得一尘不染。武野看到后问：“你觉得这样的庭院美吗？”千利休看了看打扫过的庭院虽然整洁，却少了一种自然的生趣。他灵机一动，走到一株盛开的樱花前轻轻摇动，纷纷飘零的花瓣和叶片顿时洒落庭院，武野点头微笑，表示赞赏。
从此，“顺其自然”就成了千利休美学追求的目标。他在“茶道七则”中提出“如花在野”，其实是说与茶道相通的花道，意思是插花的时候，要尽量使花的姿态、形貌仍像长在田野里一样，呈现出生命最本真的状态。为此，他会在打扫得很干净的庭院里，故意洒上一些落叶，以创造出一种“如花在野”的自然美之意境。
去年春天，我路过南门里那片鲜嫩可爱的草地，粉红轻盈的合欢花瓣洒落在绿地上，像绿色幕布上点缀着点点粉色星星，美得让人心醉。可还没等我看够，清洁工人却拿着把大扫帚把那些落花全扫走了。看着平整的草地，感到深深的惋惜。
秋天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夜风起，马路上铺厚厚一层落叶，成了一条金路，走上去沙沙作响，像一首动听的乐曲。可这样的美也并不持久，有人会每天扫走落叶，只留下千篇一律的青色马路。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写这首诗的王维，也是个崇尚自然的人。沾染着夜雨清露的桃花落满一地，衬着饱含烟雨之气的绿柳，该是多美的一幅画，幸而家童未扫。或许这家童也是一个懂得欣赏自然美的人，不是因为懒惰，而是不忍破坏这一种“如花在野”的幽趣。
“如花在野”不仅指自然美，其实也蕴含着生活美学的智慧。千利休的一生历经坎坷，在七十岁时被丰臣秀吉所杀。电影《寻访千利休》中讲到，一次丰臣秀吉有祸，去千利休的茶室哭诉。千利休只是平静地递过一杯茶说，请用这杯茶来享受生命中的片刻欢愉。纵然权倾朝野，还不是需要一杯清茶来抚慰灵魂。千利休的生命并非田园牧歌，但保持着“如花在野”这一美学信念，胸中的山水自能消解现实的非难。纵然生活常常让人身不由己，但内在的灵魂一定是妥帖、安静、丰富的。
相比千利休，王维是幸运的。他退守辋川，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桃花源，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捡落花，听松涛，像一株生长在野外的植物一样恬淡安然、自足圆满。这应该是一个生命最舒展、最自由的状态，也是最本真、最高贵的姿态。
如花在野，是一种大美。人生如花，在野即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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