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的文化
耿林莽
中国的戏曲舞台上,人物出场自报家门,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一一交代清楚。现在的社交场中,人们见面不必“自报家门”了,递上一张名片便可。
可见姓名之重要,古今皆然。
研究中国人的姓氏,有一本“百家姓”,便了如指掌；研究中国人的名字,可没有这种“百科全书”了。对个人,名字是一个符号；对社会,则是一种文化,从其发展变迁,可以找到一些历史的足迹、社会的风习,以至人物的心态。研究它,不但有趣,也有点意思。
名有大名、小名两种。小名就是乳名,往往由父母随意一起,便叫起来,比较生活化,大名则正规多了,有时要请族长、老师,或其他有学问的人来起。一雅一俗,各有千秋。
小名中常见的一种,是“祝愿派”:长生、百岁、大发、富贵、祥祥、吉利之类,把人们的追求目标和盘托出,无非是长生不老,富贵荣华,大吉大利等等。另一种可称作“谦虚派”,什么毛毛、互豆、小小、微微、阿猫、阿狗、阿鼠之类,拼命将孩子卑微化,低贱化,甚至动物化,这也许是人们自卑心理的反应,区区小民,谁敢像富贵人家起出登殿、登榜、国玺那样野心毕露的名字?又有一说,“谦虚派”其实也不老实,是耍了一个花招,是在转移视线,避免暴露目标。越显得卑微,阿猫阿狗毛毛虫,“灾星”看不上眼,便可以逃脱注意,取得长命百岁、吉祥如意的效果,所谓“好养”是也,“祝愿派”和“谦虛派”不过策略有别,殊途同归,目标是一致的。
大名更复杂,也有雅俗之分。俗的,如耀祖、兴邦、得宝、传富、进喜、财旺,目标明确,一目了然。雅的,就含蓄多了,有的甚至是“朦胧派”,主题思想不易找出,但也确实很富诗意,给人以美感的。尤其一些文人的名字,包括笔名艺名在内,大有讲究。画家叫李可染、叶浅予；音乐家叫冼星海、贺绿汀；戏剧家叫盖叫天、牛得草；文学家叫何其芳、马识途,都是意味深长、情趣兼佳的名字。此外如叶知秋、马御风、文怀沙、马千里、廖梦醒等,也是精品。据我看,取名其实不必追求什么“意义”,或深厚的政治内容,只要念来顺口,听采悦耳,便可。有些名字,并无深文大义,但语感清晰,声音和谐,像古代的东方朔、诸葛亮、司马迁,我觉都好。日本有一位渡边美智雄,这五字联环,读来特有韵味,我亦十分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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