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袜底板, 往事如昨
打我记事那时候,每年只有大年初一才能穿一双新袜子。那时的袜子都是用很细的棉线织的,一点也不结实。大清早穿上脚,疯跑疯闹,一天下来,就“前头露蒜瓣,后跟露鸡蛋”了。过了三五天,就变成了“天老爷说我穿着袜子,土地老爷说我赤着脚”。
那年月,袜子上有窟窿属多见不怪,家家如此。有一回,邻居小叔没过门的媳妇去县城赶大集,路过他家门口时恰巧遇上了婆婆,就被留下吃午饭。当年在家乡,都是坐在炕上围着小炕桌吃饭。可那天新媳妇说什么也不肯脱鞋上炕,婆婆以为新媳妇害羞,不好意思,就让两个闺女把嫂子的鞋脱掉。等脱下一只鞋才知道,新媳妇的袜底有好大一个窟窿。袜子破了不能丢,要镶个袜底继续穿。当年有句时兴话:“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任你随便走到哪家,炕上的针线笸箩里都有几个大小不一的袜底板儿,用的年头多了,油光铮亮。袜底板是用薄木板做成的,形状好像鞋底的样子,只是比鞋底瘦一些。前掌钉着楦头,后跟是用一块弧度与底板大小一致的木块组合而成的。尺寸大一些的,前楦和后跟之间,连着一根方木条作斜梁,形成人体脚板的模型。缝补袜子时,先把袜子套在袜底板上,在袜筒处扎紧,袜子一下子就撑了起来,绷得紧紧的。这样一来,行针走线时就得心应手,补出来的补丁也平整挺括。同时,也可尽量减少针尖扎到手指头。
缝补袜子分“衲袜底”、“镶袜底”、“包头”、“包跟”多种形式。镶袜底通常是首先按照脚板的形状,把布裁成前掌或后跟,大多为三层,用针线密密匝匝衲在一起,然后把衲好的袜底绕着圈,结结实实缝在袜子上。这种袜底很结实,穿破了可接着再缝上一层,大伙习惯上把这叫作“千层底”,一双袜子能穿好多时日。还有的再将脚尖处包一块月牙儿形的包头,脚后跟缝一块半月形的包跟,那就更结实了。
我妈妈有一只梧桐木做的袜底板儿,那是当年她从奉天(沈阳)带回来的。那时候,我爸爸在一个叫做“阜华五金行”的商行里学生意。1940年冬天,他在一次送货的路上,把一个摔坏了腿的日本老太太送回了家,她的家人就答谢了我爸爸一个方形漆盘、一个分成三格的食品漆盒,还有一双梧桐木做的木屐。很快,有人告发我爸爸偷日本人的东西,就被抓进了警察局。等从那里出来时,一双木屐只剩下一只,就被我爸爸改作一只袜底板儿。因为梧桐木很轻巧,妈妈特别喜欢,就一直陪伴了她一辈子。
我妈妈自8岁便开始绣花,有着不错的女红功底。缝衣服、做鞋子,件件都算得上精品。她衲出的袜底,针脚匀称、密细,镶在袜子上也是格外熨贴。在全国人民募捐支援抗美援朝那年,妈妈慰问袋里的10双袜子,赢得村里人一片喝彩。那是把买回来崭新的“洋袜子”直接镶了袜底、打了包头和包跟,其做工之精细,让所有见到的人无不自叹不如。
妈妈用这双袜底板儿缝补过多少双袜子是没法计算的,只记得一直为我补到她74岁那年。那是1988年,我带着建筑队在胜利油田施工,她让人捎给我5双镶了袜底的袜子。这些袜子采用了别具一格的新奇做法,是把一双新袜子的袜底从中间剪开,再翻上脚背,然后镶上衲好的袜底。这样就在脚背上形成了双层,不但暖和,还给人以厚实和漂亮的感觉。这5双袜子让同事们赞叹不已,还被要走两双说是回家做个样板。
妈妈过完她86岁生日的第三天走了,留给我好多她当年过日子的老物件,其中就有一大一小两只袜底板儿,如今还都静静地摆放在老屋的炕头上。每当看到它,妈妈在昏黄的油灯下做针线的情景便悠然再现。妈妈习惯把瘸了一条腿的眼镜周正一下,把针在头发上蹭一蹭这些个动作,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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