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烟雾弥漫我们的眼

西安晚报 2016-10-15 00:00 大字

观海索云峰/摄

◎峰  岭

我们的文化喜欢掩饰各种难堪,比如饭馆恨不得能张扬到马路上去,但厕所总是躲到旮旯里跟你捉迷藏。好像我们都是一本正经的貔貅。

比如只要人一出生,就开始了满月周岁生日的一长串庆祝。但死一个人呢?特别在城市里,你倒是能见几个死人?好像满大街竖着走的人都不会横倒似的,或者即便是横倒,也都摇身一变直接上了天堂或下了地狱,成抽象的存在了。

我小时候是不能说“死”字的,我奶奶特忌讳。“造孽啊”,她会一脸慌张。她肯定觉得只要不提这个可怕的字,阎王爷就会扛着他的大镰刀去收割别人而漏了你,好像阎王爷好糊弄似的。我老家的老人们都这样,可还是陆陆续续都被收割了。

即便是医院那种地方,死也被掩藏得很妥帖。所以如果你某日在医院里与一个铺着白床单的担架床擦身而过的话,别看它一副正常无辜的样子,嘿嘿,保不定床单下面是个暗盒,里面正躺着一具刚从病人变成的男尸或女尸呢。

可是我们再怎么前拉后拽地遮掩,死一直都进行得汹涌澎湃不得消停。《烟雾弥漫你的眼》里写道:“全世界每一秒钟就有2人死亡。你读完上一句话的工夫,世上就少了8个人。现在少了14个。如果你觉得抽象,那么试试这个数:2500万,这是美国每年的死亡人口总量。”

闭眼想一下10000个人站在你面前,是怎样乌泱泱一片!2500个乌泱泱一片一下子摊过来呢?而且每年都刷新重来这样一大片……

本来就是这样嘛,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活撞向一个死,这不是明摆着么?你看不见就等于不存在了?这道理都懂,可是面对起来却是另一回事。

几年前我家猫死了。我女儿进门一看它直挺挺的,就转身跑到门外,给我打电话时声音直打哆嗦。我想把它清理了,指头一挨到那硬邦邦的身体就一个激灵。最后还是用了一摞报纸牙一咬快速把它移到一个纸盒里,再快速盖上盖子。

连这样的死都是怕的。

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因为害怕,你会怨恨地把它看成一个倒霉的飞来横祸。无法把它看作是落叶一样的自然规律(否则人还能去哪里?)。其症状除了各种有意识无意识的隐藏外,还有就是排斥、不承认。如果你告知张三他老婆突然不在了,他可能会跳起来跟你急:啥?!你胡说啥哩你!怎么可能?好像死亡跟他张三没关系,那是只可能落到李四王五赵六们头上的事。之前听说过一个女孩儿过世了,父母不能接受,就长期花钱把她冰冻在殡仪馆,定期给她更换香奈儿、巴布瑞、迪奥……

另外就是将医生神话:横着送到医院的,就必定能竖着从前门出来。因为医生是白衣天使啊,不是我们普通人类啊。但纪录片《人世间》里,花了几天几夜连续抢救两个24岁的小伙都失败了,医生痛苦地说:“病来得太凶险,我们没有选择啊。”医生到底能做些什么?最后的画外音帮你回答了:“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去安慰……”

为什么害怕死亡?因为死了就是哐当一下碎掉了没有了,再再再也回不来了啊。还有死这东西也太神秘了。因为我们当中没有谁能真正知道它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死过的人没法谈感受,活着的人又没死过。所以好奇害死猫,过度发达的、无事忙的大脑,给死亡以各种涂抹扭曲——来自己吓唬自己。

于是死亡就变成了:僵尸、吸血鬼、夜叉、幽灵,反正死了就变成妖魔鬼怪了。或到天堂享福或到地狱受罪,或舍不得离开就在你我中间游荡出没,或转世投胎成别的什么了。反正死从来都不是一个单纯的事件,它不是一颗鸡蛋一样干脆利索,而是一只水母,纠缠着无数异想天开的须须。

所以才有那么多的艺术作品凑上去探究死:窥视、摆弄、掰开、揉碎、重塑……可是塞缪尔·约翰生说:“这么多的诗人文人作诗写文章表示死亡并不可怕,正好说明死是可怕的。”

但也有真不怕的。比如美国23岁女孩凯特琳·道蒂,长得漂漂亮亮的,但大学毕业啥工作都不找,偏搜寻了一间叫西风的殡葬公司。上班第一天就是给一具男尸涂剃须膏刮胡子。她成天价干的事情就是去冷库里搬尸体;给尸体眼皮上套眼盖嘴里塞塑型器缝合上下牙龈;给肿成馒头状的胖尸体穿衣服;烧尸体;跳进焚化间扫骨灰并挑出骨头碴子再研磨;清理剥掉皮的脸;还烧过两只光秃秃的人头呢(后两种医学研究用过)。她不但干这些,还干得津津有味的。

她不是找不到别的正经工作,也不是什么心理变态恋尸癖。只因她小时候目睹过一个小女孩的电梯坠落,从此就落下了怕死的心病,还得了强迫症。但怕着怕着居然上瘾了,到最后突然来个转身——把脸对向了它。

这样奇怪的体验我也是有的。三四岁的时候,被父亲带去参加一个葬礼。他的朋友是开山时被炸药炸死的。我太小,不知害怕,还很好奇,就学别的孩子样趴到白木棺上从缝里往里望,只看到缠了一身的白绷带和上面大团的污血。这下可好,那画面长到脑袋里了,几十年了都褪不去。对我来说如果死亡能看见的话,就是雪白纱布上的一摊血。这事落下的病根之一就是对死亡过敏,爱凑上去看各式各样的死。

这不,一碰到她的《烟雾弥漫你的眼》,就立马眼睛放光来了精神。一个晚上朋友微信我在干啥呢,我说看火化人的故事。她说给我讲讲呗,我说算了吧你会生理不适。她说没事讲吧,我就开始了:“女孩火化一个特胖的老太太,因火化炉新换的底板太平滑,导致淡黄色的尸油不住外溢,接了一盒又一盒。还沾了女孩一裙子……”她问:“把它倒到哪里去了?”我说:“水池。”

又讲防腐:“切开颈动脉,再用手撕开,输入防腐液,再割开颈静脉,血就汩汩汩流入水池了。再给你讲整容吧……”咦!她咋不见了?哈哈,可能给恶心跑了或者觉得我也成变态狂了。

凯特琳·道蒂眼里的死亡终于跟从前不同了,也跟我们不同了。比如她空闲的时候就坐在焚化炉旁边吃草莓边看书。吃午餐时也是一头一脸的灰(可不是一般的灰哦,联想一下书里写的:“你以为你呼吸进去的是人,不是空气?”)。

她这点跟医生特别像,她手下的他们就是一个血肉骨头筋组成的有机物体,跟猫狗没啥不同,时间长了也跟杯子白菜什么的没啥区别。她剪除了长在死亡身上的各种臆想的须须,还原了死亡鸡蛋那样干脆简单的本来面目,明白了“人并非大自然的最爱,我们只是众多物种之一,大自然不加区别地行使自己的力量”。

她的经历、她去火葬场的行为可以这样比喻:死亡过早地给她心上投了一道阴影,让她老觉得眼前灰蒙蒙的难受,没办法,就以毒攻毒,干脆一头扎进暗室待一阵子,然后开门出来,哇!眼前就一片光明——“西风的这份工作丰富了我的内心情感,哪怕只是帽子掉了,我也会忍不住大叫一声笑出来。我会被美丽的夕阳感动得落泪,就算是停车场计时器,只要它样子别致,我也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解铃人还需系铃人。如此,她被死亡治愈了。

死亡还真的是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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