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百态贵 重 的 礼 物
侄子大军跟着建筑公司去巴基斯坦打了两年洋工，回来送给何婶一瓶蓝瓶蓝盖，瓶身上写满狗尾巴圈子似的外文的东西。大军说这是美国产的深海鱼油王，老人吃了可以健身补脑延年益寿，是他特地在伊斯兰堡的大商店买了孝敬婶子的，在咱这儿要卖一千多块呢。
何婶稀罕得不得了，宝贝似的包好了放在橱柜最里面，有事没事拿出来过眼瘾。等新鲜劲过去了，她才想起这东西该派个什么用场，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当茶不当饭的吃了太可惜了。
她想，既然这是侄子当礼物送给她的，自然她也可以当礼物送给别人。可是一想该送谁她又犯了愁。她不知道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谁合适。她想让儿子拿去送人吧。她现在是不求官也不求财了，没什么事求人，可儿子的路还长着呢，让儿子拿去送给领导同事啥的，一定有用。
可儿子拿过这瓶鱼油王看看却说：妈，你对自己什么都舍不得，这次你就享受一回自己吃了吧。再说了，这东西适合老年人，我拿去送领导和同事也不合适呀。何婶又从脑子里把过去的亲朋同事翻腾出来，排一排有没有还欠着的情和需要还的礼。首先排出来的是老肖，老肖是老伴生前最好的朋友。老伴的丧事里里外外都是他帮着操办的。老伴死后，老肖还时常来嘘寒问暖地看望她，让她很是感动。虽然这些年来往少了，但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瓶鱼油王送给老肖那还真是物尽其用。而且她听说老肖现在病得不轻，送他保健品正合适。
何婶就带着鱼油王给老肖送去了。当时老肖不在家，去医院透析去了。她把东西给老肖妻子，老肖妻开始不愿收，推搡一阵，何婶硬是留下东西夺门而出。
一出门，何婶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可是，第二天，老肖妻就把东西送回来了，说老肖问过医生了，像他这样的尿毒症病人绝对不能吃这些保健品。何婶无话可说，只好收回礼物。
这天儿子来家，在橱柜里发现了鱼油王还是原装的一点没动，就对何婶说：妈，这东西你怎么还没吃？再不吃就要过期了啊！一听这话，何婶更紧张了，开始为这瓶宝贝的去处发愁，常抱着瓶子发愣。
她终于想起一个人来，老厂长冯琪。当年老伴半身不遂瘫痪在床，何婶也熬到五十岁了。按政策接毒工种女工五十岁就够退休条件，她就准备退休在家照顾老伴。可退休报告打上去却没有被批，厂里说她干接毒工作的年限不够。何婶就找副厂长冯琪诉苦，冯厂长同情何婶，力排众议为何婶办了退休。可因为这事厂里传出了风言风语，说冯厂长和何婶有一腿。让冯厂长有口难辩。
何婶一直记着老冯厂长的好，也觉得有点对他不起，连一杯茶的感谢都没表示过。她想，把这瓶鱼油王送给老冯厂长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么一想何婶高兴起来，于是赶快打听了老冯厂长的住处，很快就带着东西去拜访老厂长。没想到老厂长家中无人，邻居说他两口子常年在上海给女儿带孩子，很少回家。
何婶大失所望，她想干脆给老冯厂长快递过去，却不知道他女儿在上海的住址。想想只有再等一等，春节他总不会不回来吧？
秋去春来，话说着就到了春节。年三十那天上午，何婶又去了冯厂长家，她料定他一定会回来。结果还是吃了闭门羹。邻居说这家人一直没回来。何婶沮丧极了。
儿子回家时，见何婶正抱着那瓶鱼油王目光呆滞地傻坐着。他拿过来看了下吃惊地说：妈，你怎么还留着这个啊？现在完了，已经过期了。可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笑着对何婶说：对了，我们局里刘局病了，我正要去医院看望，我拿去当慰问品吧。何婶立马转忧为喜，猛捶了儿子一拳说：嗨！我早就说给你留着送人了嘛。快拿去快拿去。
儿子拿了那瓶鱼油王，走到楼下垃圾箱就“咣当”扔了进去。
□ 孙毛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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