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大小与作品优劣
王国维《人间词话》中认为诗词的“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诗人们可以写“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的大境界、大场面,也可以写“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的小境界、小场面,但这并非是衡量诗歌优劣的准绳。
以诗说,曹操《观沧海》道,“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以沧海之缈映宇宙之浩,洪波涌起的大海能吐纳日月星辰,“有吞吐宇宙气象”。而朱熹《观书有感》云,“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以方塘之小映云天之大,半亩方塘照样徘徊天光云影,“寓物说理而不腐”。写法虽有不同,前者是以大写大,后者是以小见大,但“有境界”则一致。我们“不以是而分优劣”,不能在沧海的大场面和半亩方塘的小场面之间厚此薄彼。
以人说,王羲之泛沧海而卒当乐死,白居易却喜欢新开小池塘里“微风动涟漪”的幽趣。就是说,“仰观宇宙之大”的王羲之喜欢洪波涌起的大场面,而白居易却不喜欢“淙淙三峡水,浩浩万顷陂”的大场面,只喜欢如镜的方塘内徘徊天光云影的小场面。从欣赏和风格角度说,这就像有人挑灯看剑,有人灯下看美人,举烛看海棠。韩愈的《山石》诗固然阳刚,但秦观的女郎诗,“虽有艳语,终有品格”,何尝不妙?铜琵琶高弹“大江东去”响遏行云,而红绰板轻唱“杨柳岸”也深情悦耳。所谓环肥燕瘦各有所喜,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就像王国维认为“细雨鱼儿出”的小境界未必输与“落日照大旗”的大境界一样,在“有境界”的前提下,就只有喜好和风格之分,而无优劣之别。
综观王国维《人间词话》的境界论,拙认为,他审诗词的核心标准并不是诸如境界的“大小”,理想的“造境”,写实的“写境”,宏壮的“有我之境”,优美的“无我之境”,而是,敲黑板:“境界的有无!”《人间词话》起笔就开宗明义:诗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的好诗词,就是讲“有无境界”才是决定诗词优劣的总开关。
那怎样在创作中掌握这个不二法门?
按照《人间词话》的文意似可找出答案:首先是做人要真,无论主观的诗人、客观的词人,都要“不失其赤子之心”。尤其是主观之诗人,更要在喧嚣的红尘中保存性灵,“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所以王国维才肯定生在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李后主的赤子之心,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的纳兰公子的真性情,以及抗金词人辛弃疾的佳处是“有性情,有境界”。在此基础上才是写作要真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要求写作者都必须从“赤子之心”和“真性情”出发,“动于衷而不能抑。”不管写沧海池塘的外部之景,还是写喜怒哀乐的内心之情,始终都“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一样,让沧海池塘和喜怒哀乐都仿佛从你心灵和血液里奔涌你的笔尖,像法国大文豪巴尔扎克所说“每次用鹅毛笔蘸墨水瓶时,瓶口都要留下自己的血肉”,才是写出作品“真景物、真感情、有境界”的先决条件。就是说,诗人做人之真性和写作之真情,才是决定作品有无境界的根本和保证。王国维引用尼采的话“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就是从另一个角度强调这个道理。反之,“词人之忠实,不独对人事宜然。即对一草一木,亦须有忠实之意。否则可谓游词也。”不能像用生命呕诗的李贺,“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尔”,绝对忠实地“动于衷而不能抑”的呕心苦吟之作,鲜花枯同纸花,沧海池塘形同死水,王国维一概谓之“无境界”“游词”的文字游戏。这就含蓄地说出诗词的终极意义,“诗品出于人品”,一个内心掏不出火的人,又怎能写出燃烧人心的作品!
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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