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调味的美
张佳玮
有些东西袁不用调味袁就很美了。
法国的螃蟹袁愣头愣脑的袁6月间袁就被扎扎实实地包装好袁放在超市冰鲜架子上袁脑满肠肥一大个袁每只折合人民币30元遥我便买回家蒸了吃遥法国人普遍不太懂吃蟹袁可怜他们不知道清蒸蟹有多鲜美遥法国蟹蒸好了袁调罢姜醋袁开了壳袁金红的蟹黄在氤氲蒸汽中呼之欲出袁让人迷醉遥法国蟹实在是实诚袁满壳什么都没有袁都是黄浴我开始还老老实实袁用筷子夹蟹黄蘸姜醋袁后来因蟹黄太多袁直接朝蟹壳里倒姜醋院一筷销魂袁太满足了。
世上有许多事物无从形容袁蟹味是其中之一遥李渔这样的大才子袁从剧本曲辞到情色小说无所不通袁无一不精袁说到蟹袁也表示词穷遥好在还有另一位吃蟹名家张岱袁他有一句说得极好院野食品不加盐醋而五味全者无他袁乃蟹也遥冶好蟹真不必特意调味袁自然有鲜甜厚味。
在康定城区河边的老菜场袁有肌肤黝黑的老摊贩袁皱纹里都镶着神秘感遥你去问他们袁他们总摇头说野被订掉了冶曰得看到你身边站着他们熟识的那位袁他们才展颜袁揭开篮子上的白布袁露出带土的松茸来遥他们已不必吹嘘了袁因为野熟识的那位冶领你去之前袁早已天花乱坠形容过了院松茸如何鲜美袁如何自然袁如何洗净立刻蒸蛋袁如何延年益寿强壮精力袁当然袁最重要的是要要别调味!
洗干净松茸袁放着曰铁板加热袁先烤些五花肉袁不为吃袁只为煎出油来曰煎到五花肉油吱吱响时袁松茸切片袁放在油上袁须臾烤香袁猪油肉香之上袁又多一重幽淡味道曰略撒薄盐袁绝不能多袁夹起来吃院这时嚼来袁汁浓味鲜袁如在天外袁绝非调味能成。
我外婆说袁当年我父亲之所以能得她青眼袁在于送东西很聪明遥那时节袁寻常人家上门送礼袁带的都是菜市场临时拎来的大块猪肉或一条鱼遥独我父亲袁送得很用心遥开春上门袁送一大袋淡紫香椿芽遥我外婆便烧开一锅热水袁将香椿芽烫一烫袁拌了麻油曰大块豆腐切好了袁用水烫一烫袁下一些盐袁等一等袁和香椿芽一拌袁香味流溢袁引得隔壁都探头遥送隔壁两小碗袁收获一箩筐感谢赞美袁外加一把回赠的霉干菜遥一家人就吃热粥与香椿芽拌豆腐袁越吃越香袁盘中豆腐见底了袁还将盘中麻油香椿倒在粥碗里袁拌一拌吃了遥仲春时节袁我父亲又送马兰头袁还是一点麻油略拌袁配上剁碎的豆腐干袁又是一片清香袁如行春郊遥如此心思袁瞬间就跟只懂得送猪尧送鸡的年轻人拉开了距离。
法国人对煎蛋是很严格的袁有些套路袁大家都认同院锅子应当加热到太阳那么酷热袁泼水上去袁瞬间变成水蒸气袁美国人或英国人那种冷锅温煎的蛋袁简直该罚去给生蛋的母鸡鞠躬道歉曰要配得上好鸡蛋袁好黄油自然不可或缺。
但煎蛋者袁会更进一步摒弃其他院不许加马德拉葡萄酒袁不许加波特酒袁加干酪或火腿增加口感都是邪门歪道遥就是蛋尧黄油和一点点盐袁在滚热的锅里袁下半个鸡蛋那么多的黄油袁融化成金色袁下鸡蛋袁薄盐袁然后将松露切片遥松露与鸡蛋在黄油中散发出的香味袁乍闻会不太习惯袁但的确是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味道院你难以想象鸡蛋能散发如此丰润轻软尧醇香浓郁的味道遥像大多数法国人珍爱的东西要要葡萄酒尧干酪尧鹅肝似的袁一旦你过了野这玩意儿味道好冲冶这一关后袁会全然上瘾袁然后觉得袁世上的一切复杂调味袁都没这么干脆利落尧纯净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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