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军初次接触三套车这首俄罗斯民歌是在我当知青的上世
□董军
初次接触《三套车》这首俄罗斯民歌，是在我当知青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
那是一个冬日的下午，我与小海一起在小河边放鸭子。鸭子欢腾着扑到了浑浊的河水里，我和小海躺在河边衰败的草坪上，眯缝着眼睛，享受着暖洋洋的阳光。后来，小海坐起来，四周看了看，对我说，我唱首歌给你听。小海讲话声音柔润，唱歌很好听。我把手当枕头放在后脑勺上，跷着二郎腿。小海在我身旁蹲下来，轻轻地唱了起来：
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
冰河上跑着三套车
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
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
……
歌曲从小海的嘴里流淌出来，那么忧郁，那么苍凉；他表情生动，完全融入了歌曲中，声音从低徊逐渐高亢起来。我刚开始是很不经意地听，听着、听着，我两手撑地，慢慢地坐了起来。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歌，那么让我难受的歌。它像一抹触须，轻柔地但是却有力地撩拨着我的心弦，哀怨而愤懑，让我血液沸腾。小海一遍一遍反复地唱着那几句歌词，重复着那简单但却动人的曲子。我的脑海里逐渐浮起小伙子驾着马车凄冷前行的画面。小海唱累了，终于停下了，我们两人静默了好一阵子。他神秘地对我说，这是一首“黄色”歌曲，千万不要对别人说。我紧张地频频点头。那个年代，凡不是“红色”的，就自然是“黄色”的了，叫上面知道，是要被抓去审讯的。也许是这首歌的词曲与那个年代我能接触到的音乐大相径庭，也许是歌曲里面忧伤的情调与我们当时身处的艰辛茫然的境遇不谋而合，总之，我深深地迷恋上了这首歌。那几天，在和小海放鸭子的间隙，他一边唱我一边学。之后一段时间，生产队无论做什么农活，我们只要有机会，就自觉组合在一起，没人的时候，两人就轻轻地唱起这首歌。虽然歌很悲凉，但每次唱，它都像一阵柔弱舒适的风从我的心里掠过，让我暂时忘记内心里的迷茫与困苦，心情愉悦豁达起来。那一整个寒冷漫长的冬季，这首歌一直伴随着我。现在想起来，觉得这也许就是音乐的魅力吧。
有一个中午，我睡不着觉，爬起来，躲在远离住处的一棵大树下看一本私下流传的禁书。看了一会儿，听见一个人吹着口哨从后面走过来。口哨声不大，但因离我很近，且四周一片寂静，我听得出那是《三套车》的曲子。我赶快把书收起来。他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认出是隔壁生产队的知青。他睨视着我手里的书，含有深意地微微一笑，侧身而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恍然明白，《三套车》这首歌其实已经在不少知青中传唱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都不公开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偶尔听到《三套车》，我的血液还会沸腾，思绪又回到那个遥远的知青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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