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初秋的蚊子
凌晓晨
很早入睡,比往常要早一些。
蚊子不断咬我,浑身难受,翻来覆去,睡不安稳。面颊,手臂,脚趾全都是无数小包,奇痒。无奈中醒来,开灯,时间凌晨2:25。睡时的书仍然打开着,床头灯昏暗的光线,犹如我蒙眬的眼睛。找见电蚊香片,却不见了插头。无奈加狂躁,靠在床头上抽了一支烟。《苏联的最后一年》,无心阅读。
在卫生间,坐马桶上写诗……一首,二首……走进客厅,电视的暂停灯红红的,夜半三更,如血滴,逐渐凝固。开灯,白茫茫的,一泻遍地。《德国统一史》第四卷,外交风云,马克为先,经济权力战胜政治权力,柏林墙倒塌。是民众的向心力,还是资本主义的操作?
看书,只有静静地看书,才能暗合夜的沉默。有些人可能刚刚入睡,我却开着灯,熬夜,其实是被蚊子咬醒的。蚊子如果知道,会告诉我一些什么?书,读的是王小波,他语言的自我性格,让我笑不出声,却暗暗佩服他的智慧和无耻。
我在想,他如果活着,不一定会有如此名声,与过逝者不计较,是活着的人丧失了逆美和嫉妒。假若他活着,仍然写那些小说,定会有人骂他:你怎么不死?
想我的诗,隐藏在其中的寓意和感慨,定也会有人说:你怎么会活着?凌晨4:54,开着灯,睡在客厅。不久,便渐渐入梦……
梦中,是在一个小区的院子里,有一个固定的舞台,我们在那里参加活动。活动中科学界有两个人,在台上讲演,都获得了诺贝尔奖的,一个物理学奖,另一个似乎是化学奖。他们在台上作报告,我们在台下听。获得物理学奖的是:我们村子里的他叫杨志盈。
我的车停在舞台一边,与他的车紧邻。他遇见我,没有惊讶的意思。我在想,跨界的我,如何在这样的场合?与理论物理有怎样的关系,而杨志盈,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我拿到了他的书:《生命元素中的Nd》,钕,而不是锗或镉,或者另外一种。我对钕元素,没有什么认识,之前很少注意这个元素,镧系的第四位,顺号60,似乎是稀土元素。
活动结束,人群向外涌动。我十分激动,向人群欢呼,那位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是我们蒿店村人,叫杨志荣(盈)。似乎理识我的人很少,其中有王海老师。似乎用意很深,与我之将来会有很大的用处。
我与杨志盈交换了各自的书,我只有三本,《黄土色泽》《火眼睛》《水荒》,《水荒》很显眼,很真切。他给了我两本《生命元素中的Nd》。
他就临时住在院子里,在一楼,我随着他,走进他住的屋子。人特别多,大家都在找他索书签字。进门之后,第一间房子,坐着他年轻漂亮的妻子,粉红色连衣裙,细碎的小花,微微的卷发,优雅精致,仿佛意大利女人。有很多房间,到处都是人。我一时找不见他了。
返身出来,他站在院子里,被一大群人围着。大家都是要书的。他手里拿着另外一本,没有成形的书,红色书皮,上面用签字笔写的书名,没有装订,是散开的。我站在人群外,向我停车的位置看了看,我车的后备厢盖子是打开的,里边的书,特别清晰。
我听见杨志盈对周围的人说:这本书只有十本,没有装订,是供给他们单位内部的人,明天进行讨论用的。但是周围的人不答应。他给出了几本……我向他要书,他不给。把手中的书,拿得更紧了。我看见书没有装订,封面和背页是红色的,中间错开,不是很厚,其中的内容是什么,我不清楚。
我随他又进入屋内,仍然有许多人,一群一群的,聚在一起,似乎在讨论科学问题。
我对他说:送我一本。他说不行。我看到房间里有许多许多散发的书。一个犹如报纸般大小的合订本,浅黄色的封皮,很厚很大。封面上写着:统计学中的4,3与1,4组的分析与研究。我翻开第一页,是马克思的头像,标题是《哥达纲领批判》。我合上偌大的书,思考其中密密麻麻的内容,科学的概念是什么?杨志盈怎么会写这样的书。
我想找他的妻子要书,却没有找到。人很多,他们都在讨论。我找不见他。
我返身回到院子里,环境特别漂亮的,树下三三五五的人群,都在讨论各自的问题。我返回车旁,车后盖已经关闭,停车点的车已经十分稀少,似乎黄昏近了。有人说:咱们下次搞活动,可以在这里办,室外舒畅。我看了院子里的树,地面上砖砌的围坑,其中有花草,与人行之间的横道分开。
我又返回屋内,找见了他。对他说:我特别想要你那本书。他说:已经不够用了。我说:你先送我,可以再打印的。他伸开胳膊,表示很无奈的样子。
我对他说:我可以在这里先看完,或者翻阅翻阅。他未可置否。我没有拿到他的书,也没有看见书。在人群中,他又消失了。
我在一间屋内找见了他。他正在熬一种汤。似乎是菌类,大肠,小肠等等物料,汤汁在不断地翻滚,乳黄色的气泡在逐渐炸开。旁边放着一个盆,他用一个勺子和铲子边翻边撇出汤来,倒在盆子里,汁很浓,黏黏的,很有质感,香味随着热气,渗入我的体内。
他是南方一个大学的教授,校名四个字。我在想:他是如何当上教授的呢?
当年学游泳,当年挖药材,当年提青蛙。认识半夏和忍冬,都是他教我的。如今他是理论物理学界的权威,社会公认的一流科学家。一本尚未出版的书,都不愿意给我。
他仍然在熬汤,我站在他旁边。对他说:我只看一遍。他说:你看一遍,也就全记住了。我说:没有那么快,我没有那么聪明……他说:你特别聪明。我说:你聪明。他说:我没有我的母亲聪明。
说起他的母亲,我陷入沉思。在我幼年的时候,常常去他家,他的母亲特别勤快,让我们小孩子去采药,注意有狼,而且教会我们认识各种药材,以及价格,包括初步处理药材的方法。
说话间,他的形象突然变得高大起来。他边在锅边翻搅边与我说话。我看见墙壁是土质的,窑洞的样子,坑坑洼洼,如同当年儿时的模样。怎么会呢?外边的世界是现代的,他面对的却是幼时的记忆和黄土。我看见他的额部特别陡峭,刀削一般,皮肤是腊黄色的,油光满面,热气从锅内冒出来,让他看我的眼睛,有些蒙眬。
他说:你明天能来吗?
我说:可以。参加你们的会,我特别喜欢。
他母亲“我们”都聪明。我的意识很坚决。
我们相约。明天参加他的活动。他说:晚上喝酒。我说:一定要喝酒。说话间,他似乎站在水中。
他说喝酒的声音,神态十分滑稽。我却在想,等到活动结束,我可以拿到他的书。我答应了他。
蚊子依然在咬我。从房间到客厅。我浑身难受。我醒来了。两本书的印象和他刀削一样的额顶,依然历历在目,十分清晰。有梦的睡眠,人是居其次的,仿佛自己站在旁边看自己,思想活跃在一个地方,身体本身在另外一个地方。物我两忘,相互分离,其间的界限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之间。缥缈错落,慎密繁复的梦,在醒来之后让我迷惑了很久。回忆现实中我与他的关系。
他的书,是对我最大的诱惑。(B)(10)
新闻推荐
◇冯天军德国哲学家雅思贝尔斯说:“教育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