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亲爱的人和物说一声再见
□伍劲标
有个成语叫做物是人非,那是用来怀旧的,用来抒发失落和伤感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就是对物是人非最好的诗意的诠释。
其实,很多的时候,也不一定就是物是人非,人生匆匆,恰如过客,对于全新的未知的旅途来说,说“物是人是”也是贴切的。
小时候,在老家的山坡上放牛,牛在吃草,我在看山坡下过往的汽车。公路像一条长龙,蜿蜒在山脚下小河边,对于那时的乡村少年,汽车是罕见的运动的物体,偶尔开过的老式的解放牌或是江淮牌汽车,腾起浓烟滚滚的灰尘。随着汽车的喇叭声,看汽车的少年会发出激情飞扬的呐喊。
后来的几次旅途是在火车上度过的,坐火车的感觉是非常优美的。绿皮的火车,速度很慢,漫长的旅程中有大把大把无聊的时间,可以看书,可以喝点小酒,可以和陌生的乘客闲聊。因为慢,窗外的景致便清晰地映入眼帘,山丘,田野,平原,江河,村庄,铁路边茂盛的夹竹桃,沿途写着南北东西不同特色地名的小站。
火车在南方的时候,大多穿梭在崇山峻岭之间,不时有隧道和涵洞迎面而来。到了北方,所有的行程都在广袤无际的平原中。黄昏的时候,车窗之外,远方的落日和平原连成一线,心想着那就是地平线吧。那时刻,会想家,会对未知的下一站充满莫名的恐慌。
更多的时候,是陷入无边的胡思乱想,似乎有故事要开始了,就像朴树唱的那样:“故事开始以前,最初的那些春天,阳光洒在杨树上,风吹来闪银光。”我的旅途中没有这样的故事,有位朋友却有这样的缘分。那次坐的是卧铺车,上铺是一位年轻的女子,一袭优雅的长裙,爬上爬下很是不便,朋友睡的是下铺,看见女子艰难的样子,朋友跟她换了铺位,后来,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年少时读过的课文,总是忘记不了,比如“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比如“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比如“蒙汉情深何忍别,天涯碧草话斜阳”。那时候,心是野的,所有美好的地方美好的景致,都想去看一看。
后来,总算是有机缘,看过山,看过海,也看过原野。那一年夏天,到漓江去,山歌,凤尾竹,老水牛,景物陪着我留在了在相片里,如今偶尔翻看,但觉漓江飞溅出来的浪花,那份清凉依然扑面而来。
走在皖浙交界的高山村落,那里的天蓝得让人想流泪,棉絮一般的白云让人油然而生一阵阵的慵懒。竹林一直在那里,红豆杉一直在那里,各种各样的鸟儿一直在那里。它们虽然是陌生的,但在我眼里,仿佛都是故人故交,充满了亲切温暖的感觉。脚边不时划过的,是紫苏叶,是水竹叶,是开花的野葵,伸手摸一下,柔软,舒适,故乡一般的温柔。
年轻时的出游,多是欢呼雀跃,哪怕就是面对一片并不很大的水域,也要很抒情地喊上几声。渐渐地,所有的激情都变得从容淡定,习惯了岁月静好,适应了现世安稳。辛弃疾说:“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妩媚也好,素雅也罢,都化作了安静。“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眼里的一切,都不惊,不扰,都是美好。
有一次,我在一个谜窟里闲逛,在一处突兀的石壁上,看到用粉色石头写的一行字:诗梦,我爱你!想必那是一个诗意的男孩写的,他心爱的女孩有一个梦幻精灵般的名字“诗梦”,再往前走,走几步,这行字就会再次出现在溢出突出的石壁上。因为这一句“诗梦我爱你”,冰凉的石窟里,一下子有了温度和柔情。
朴树在《清白之年》里唱:“人随风飘荡,天各自一方,在风尘中遗忘的清白脸庞,此生多勉强,此身越重洋,轻描时光漫长低唱语焉不详。”很多地方,可能一辈子都不去了,有些地方,可能一辈子只能去一次。有些人,偶然相逢,离开时说一声,再见。可能再也不见。
德国小说家施托姆写的《茵梦湖》里,有一个凄婉的情节——
她领着他参观田地,葡萄园,蛇麻花圃和酿酒场。乘坐小船,他的视线往下落到了她的手上;这只苍白的手向他泄露了,她的脸容所沒有表现出来的东西,她是痛苦的,可当她察到他的目光所及时,她让手慢慢地从船舷滑到了水里,她不想让他看见。
她给了他一张纸,上面写着︰那是母亲作了主,要我另嫁他人……
他收起了那张纸,走向湖岸,在月光中,他看见湖心有一朵睡莲,他游了过去,却无法接近。他说:“我想去拜访那朵睡莲,可是没有能做到。”
他离开时,她说,你永远不会再来了。
他回说,永远不会了。
我记得我读到这个情节的时候,整个人整个思想都处于痴呆状态,梦魇一般自语道:不再见,物是,人也是,都在那里。
对亲爱的人和物说一声再见,感觉很甜,很美!
新闻推荐
在德国,如果父母自身的保险和资产无法支付所有养老护理费用,子女有义务承担经济责任。但德国最近制定的新法律规定,只有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