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
储劲松
读魏诗,在阮籍的诗中再次遇见萱草。他在《咏怀八十二首》其二里说:“感激生忧思,萱草树兰房。”萱字我是认识的,萱草这种名字风雅的草,我在古诗中也是多次见过的,却从未查究它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嘉草。于是四处翻检资料查找萱草,一查不禁心里一诧,然后一凛,这丰茂于古诗的萱草,竟然就是吾乡山野里极常见的黄花菜,也即金针。
萱草最初见于典籍,是写作“谖草”的,比如《诗经·卫风·伯兮》,“焉得谖草,言树之背”。“谖”有忘记的释义,萱草又别名忘忧草、疗愁,应当就由“谖”而来。那为什么写作“谖草”,又有忘忧与疗愁之名?必有缘故。突然忆起年幼时跟母亲去山上采春茶。我家的茶园在一座名曰罗汉仙豆的山上,山的一侧生长着成片的萱草,杜鹃开时萱草花也正好开,我蒙眬知道能吃,摘下一些带回去央求母亲炒腊肉,母亲却不肯,说有毒。
萱草的叶和地下的茎块的确是有微毒的,鲜花也有一定的毒性,得用开水焯一遍才能做菜,风干脱水后则毒性已失。于是我醒悟过来,这萱草的三个别名都与它的毒性有关,所谓谖、忘忧、疗愁,均隐含着麻痹自己的意思,甚至借指死亡。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何以解忧?杜康不行,求仙无路,蝉蜕是梦,彻底解脱的法门,惟有一死罢了。但指代麻痹的可能性应当更大一些,毕竟萱草只是微毒。
古时萱草被奉为母亲花,元人朱公迁《诗经疏义》云:“北堂幽暗,可以种萱”。据说古时游子出门前在堂前种萱,希望母亲大人见草如见人,减轻思念忘却忧愁,用的仍然是“谖”的本义。但睹草思儿,我估计,那些母亲对游子的念想,会因为堂前萱草更添许多的。演绎之后,萱就成了母亲的代称,与椿指代父亲相对,所谓“椿萱并茂”。
喻娘亲还好理解,古代的妇人佩萱草以求子,说萱草“宜男”,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既然有毒,必不利于孕妇,何来的吉祥?兴许是萱草之花,花形喜气又兼蕊形茁壮。兴许只是寄托而已,与拜佛求仙无异,宽慰自己罢了。也兴许另有出典,我不知吧。
又及,十七八时读舒婷或者席慕容的朦胧诗,见到勿忘我,一直以为她们写的是春天最初来到时,满地那种繁星一样的草本紫色小花,今日在植物图谱上查询萱草,无意中发现竟全然不是。还拾得了勿忘我其名的来历,原是德国的传说:据说上帝在给世间所有花朵命名的时候,有一种被上帝遗忘了的小花怯生生地说:“哦,我的上帝呀,请不要忘记我!”老于世故的上帝略一思索,说:“啊……就这是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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