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咬气咻咻地说,石板沟两山相夹就这一

狼咬气咻咻地说,石板沟两山相夹就这一条道,往哪里让去?我当时急着回堡子给你报信,要让道得往回走十几里路呢,我还想着硬性往前走,这畜生会让道的,谁知它竟不让,公狼只有急着会母狼时才会这样泼出命跟人干仗。我想我也是条血性汉子、儿子娃,干就干一仗,我心里急,又有气,两厢便拼死恶斗起来。这只年轻的公狼凶猛得厉害,几个回合下来,公狼的浑身被我手中的羊角短刀扎出了好几个血窟窿,但这畜生仍不退让,这时,我手中的羊角刀慌乱中不知碰丢在哪里了,我心里开始后悔起来,也害怕起来,但这时想转身逃走或让道反会丢了性命,于是我硬着头皮空手和这畜生干起来,当这畜生又一次张着血盆大口扑咬上来时,情急无奈的我伸出右手猛向狼口狠插进去,我的右手死命抓住了狼的舌根,公狼这时狠合牙关便咔嚓一声咬断了我的臂骨,好在皮筋还相连着,我仍狠抓住狼舌死不丢手,左手则猛力揪起狼的尾巴,然后将它双手高举过头顶,这时狼血和着我血,像雨一般刷啦啦浇洒在我的头上和身上,我一时成了可怕的血人,血水和汗水湿透了整个衣裤。由于我的右手塞着公狼的咽喉压住了它的气道,不久,狼便闷死在我手里,整个身子软耷耷搭在我的肩上。我将狼尸慢慢放下来,然后将右手臂从狼口里抽出来,我看前半截已不行了,保不住,遂摸起地上的羊角刀狠下心割断了废了的那一段,就一步一颤地抱着伤臂往回赶,出了石板沟口就晕死在道上了,是沟口边的一户人家救了我,这家人请了大夫给我清洗了伤口并上了药,我在这户人家歇了一宿,第二天便忍着伤痛赶回了堡子……

听了狼咬这番不寻常的经历,剌英一时毛骨悚然、毛发直竖,有嗖嗖冷气从后背处穿过。

第四章扑向深井的黑乌鸦

一

剌英的心里酝酿出一个救儿的新计划,她思谋着要赶在兰州战役开战前,务必将儿子尕祥给赎救回来。儿子一日不回来,她在堡子里一日不得安生。

剌英是个具有男人性格的女人,说风就是雨,计划一旦在胸中形成,便欲立马付诸实行。

剌英收拾好包袱,带上许多钱,便携着狼咬要一同上兰州赎救儿子。秋先生已离她而去,她所能依赖的男人,只有狼咬了。

狼咬却对剌英亲自出马上兰州救儿的行动大加反对。

狼咬说,东家,你是不信任我,还是咋的?我说了,花多少钱都不管用,队伍上在这开战用人之际,不会放人。甭瞎折腾了,好不好!

剌英说,那咱们就眼睁睁看着我儿受难,见死不救?兰州现在还没开战,救我儿就还有机会,一旦开战,什么都完了,尕祥要是……我活着还有啥趣味。

剌英说到这里眼圈发红,口里抽噎起来。

狼咬说,有些事只能听天由命,就看娃的命大小了。不仅是你和我不希望战争打起来,就是天下所有儿子在队伍上的父母,都不希望战争打起来,但谁又能阻止这场战争呢?再说,队伍上现在正缺人手,正到处抓丁补充兵源呢,这事弄得城乡鸡犬不宁。在这节骨眼上,你想想队伍上能将尕祥轻易放了吗?兵都放了,这仗还咋打?

剌英说,这道理我知道,但我不死心,还是想去试一试。

狼咬说,路途上也不安静,现在兵荒马乱,土匪明打明的在路上劫财杀人,恐怕我们走不到兰州城,半道上就会被土匪拾掇掉。我看还是算了吧。

剌英有些恼怒,说,路上危险,这我清楚,但我儿身在火坑,更危险,两厢交起兵来,是没有深浅的,要死很多人,我儿能幸免么?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我想,这次出门,能救回儿子更好,救不回来,干脆就让土匪把我打死算了,我死了,看不到后面的事,省却了许多牵挂。

狼咬听此,直摇头。狼咬的口里喷出一团一团的烟雾,半晌才吐了一个字,这……

剌英说,狼咬,你说我对你好吗?

狼咬说,东家,你对我的好,我再转生一回也报答不完,但……

剌英说,那就再啥也甭说了,我们上路!

狼咬见说服不了剌英,于是起身说,好吧,咱们上路,要死,我陪你死在一嗒儿。

剌英的这次行动最后夭折了,没能实行下去。剌英一旦决定了的事,没有谁能劝止。但剌英的这次行动却被一个人劝止住了,这人就是嬷嬷。其实嬷嬷是劝不了剌英的,他俩是一对死对头,她俩在堡子里争斗了多半辈子,意见一直相左,你要这么干,她偏要那么干,意见绝难达于统一。嬷嬷之所以这回能劝住剌英,使她改变行动计划,是因为嬷嬷死了。嬷嬷不是正常死亡,嬷嬷是跳井而死的,这属于凶丧。因为要操办嬷嬷的丧事,剌英不得不将救儿的计划暂时搁置起来。

本来,狼咬已做好了出行的准备,他调动了五匹骡马,又选了五栓等几个精壮机灵的伙计,准备一块儿陪剌英前往兰州。他们每人身佩大刀短枪,以防土匪袭击。剌英的手里也握着一把德国造的手枪,这是用上百个白元在黑市上换来的,一旦遇着土匪,她就要与之拼命。大户人家主人出门上远路一般都是这样的装束,在经过土匪经常出没的险绝处,老早就砰砰预先放一通枪,土匪遇见这种情形,吃谋着自己人少骨头又难啃,也会忍耐作罢。土匪也怕交火死人。若是大股土匪啸聚,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土匪会将其围而歼之,因为凡是碰到这样的顾主,若能啃下来,就是一笔大买卖,大家会美美地发一笔横财的。所以,那年头,大户人家的主人一般是决不会轻易冒险出远门的。(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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