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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饼如嚼月□米丽宏

拂晓报 2021-09-15 11:47 大字

月饼,是一种浪漫的食物。

你想想,浩渺夜空一轮月,辉光千里,仙气缥缈,本该属于诗歌的主角;我们拿来为食物命名,是不是就多了一份浪漫和雅致?

中秋之夜,月饼适时登场,“良夜景暄暄,争饼嘲黄发”。两手捧起圆圆的饼,像捧了一轮甜甜的月。月光下,溢着月饼一缕甜香,月饼上,笼着月光一层皎洁。月与饼融为一体,既满足了心灵,又安抚了味觉。物质的,精神的,虚虚实实,圆圆满满,所有的美好愿望,已寄托于一枚饼。吃月饼,成了一种情怀,一种氛围,一种传承,这真称得上饮食文化的巅峰了。

饼的外皮,有浆皮、混糖皮、酥皮、奶油皮之分,但主料不外乎麦面、糯米面、鸡蛋、奶粉和糖。饼皮,只是一个谜语的谜面,真正挑逗人心的,永远是月饼的馅儿。而馅料多到数不胜数:桂花、梅干、五仁、豆沙、玫瑰、莲蓉、冰糖、白果、肉松、黑芝麻、火腿、蛋黄……

也许,一枚月饼在手,你事先已获悉是哪种馅料,但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想象:这只饼,会带来怎样的惊喜?那种心情,如猜谜语,如勘箴言,甚至就是一个景德镇的工匠,期待着一场窑变的惊喜。

历时千年有余,月饼,发展到现在,与各地饮食习俗相融合,已经派式林立,各具风味:广式的松软香甜,晋式的酥绵爽口,潮式的皮酥馅细,苏式的层酥相叠,滇式的甜咸适中,京式的层次分明,徽式的皮酥馅饱,秦式的甜而不腻……这种种美好的饼,都是需要我们一一去探索试吃的哟。

你吃的不是单纯的月饼,而是传承久远、富有包容意味的汉民族文化。

月饼一词,最早见于南宋吴自牧的《梦梁录》,北宋苏东坡也有诗“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那时的月饼,以酥油和糖作馅,名字尚叫“小饼”或“月团”。到明代,中秋吃月饼的习俗已很普遍了,沈榜《宛署杂记》载:“士庶家俱以是月造面饼相遗,大小不等,呼为月饼。”《酌中志》说:“八月,宫中赏秋海棠、玉簪花。自初一日起,即有卖月饼者,至十五日,家家供奉月饼、瓜果。”清人杨光辅留诗“月饼饱装桃肉馅,雪糕甜砌蔗糖霜”,此时月饼馅料里有了核桃仁和蔗糖霜。《红楼梦》写贾母中秋赏月,听那谱笛之人“呜呜咽咽,悠悠扬扬”吹出好笛音,便拿自己吃的内造瓜仁油松穰月饼,送给谱笛之人慢慢吃了再细细地吹。老太太吃的这一档子奢华月饼,属宫廷内造。袁枚《随园食单》曾记其制作方法:用山东飞面作酥为皮,中用松仁、核桃仁、瓜子仁为细末,微加冰糖和猪油作馅,食之不觉甚甜而香松柔腻,迥异寻常。袁老夫子还记载了详细制作过程:用鸡蛋清和飞面作稠水放碗中,打铜夹剪一把,头上作饼如碟大,上下两面铜合缝处不到一分。生烈火烘铜夹,一糊、一夹、一熯,顷刻成饼,白如雪,明如绵纸。微加冰糖、松仁屑子。这月饼滋味亦美,制饼手法亦美,真乃行云流水、饼上生花。

在我国,上海人欢喜吃的是鲜肉月饼,讲究弹润爆汁、酥到掉渣的口感、酥皮六十四层的精致。粤人港人酷爱独沽一味的莲蓉月饼,莲蓉蛋黄永恒不变,可变的是蛋黄的数量——双黄,四黄,八黄。将月饼切成薄片,每一片内,都有蛋黄有莲蓉,每一口都曼妙多姿。北方人崇尚的是五仁月饼,馅里有杏仁、核桃仁、花生仁、芝麻仁和瓜子仁,“五仁”团聚,圆满和谐。细细咀嚼,有一抹天然的清香与甘甜,似中秋喧响的天籁。

传统月饼外,近年又有不少创新月饼。网上,一款网红大闸蟹鲜肉月饼,将醋做成爆珠,铺在蟹肉里,咬破珠子,香醋和蟹肉融合。一枚月饼里,美妙蟹味,姗姗而至。

听朋友说过一款法式月饼,馅料里加乳酪、巧克力、甜酒。咖啡的苦,甜酒的醇,巧克力的馥郁,乳酪的稠香……这款国际月饼,融进法国的甜点文化,把“甜”以及甜所能唤起的种种错综复杂的体验,交糅着一层层演绎到了极致,令人甜美到忧伤。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月华如水的夜晚,家人团坐于一轮明月下,就一壶热茶、三杯淡酒,分食一枚月饼;那时节,月的朦胧,茶的回甘,饼的甘饴,酒的沉湎,共同交织成一夕盛世良辰,那真是人间一种完美无缺的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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